地窖之内,一片死寂,唯有阿月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雪魄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回响。
头顶上方传来的嘈杂声、呵斥声、翻箱倒柜声、以及那一声声“搜捕狼女”的厉喝,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她的心上。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才没有让自己因愤怒和恐惧而惊呼出声。
雪魄焦躁地在她身边踱步,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绿眸在黑暗中闪烁着野性的凶光,它能清晰地感知到阿月的情绪和外界弥漫的恶意。
“雪魄,安静!”阿月用极低的声音命令道,伸手抚摸着雪魄颈间厚实的毛发,试图安抚它,也安抚自己狂跳的心。
她听到霍昭沉稳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听到那北军使者得意的指控,听到士兵们粗暴的应答,最后,听到霍昭离去的脚步声。
他走了。被那些人带走了。
打入天牢!那是九死一生之地!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阿月浑身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自己被发现,而是因为对霍昭处境的极致担忧。
她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哪怕是与那些官兵拼个你死我活,也要和他在一起。
但霍昭最后的叮嘱言犹在耳——“无论发生何事,保全自己,等我。”
他知道会有这一天,他提前让她躲藏,就是为了保住她!
如果她现在冲动现身,非但救不了他,反而会坐实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成为别人攻击他的利器!
那伪造的密信中,必然提到了她这个“狼女”是联络的关键!
“我不能出去……我不能……”阿月喃喃自语,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过去在狼群中面对危险时那样,收敛所有的气息,融入黑暗,等待时机。
地窖入口极其隐蔽,与书房暗格下的地板巧妙融为一体,缝隙处还做了伪装,不知内情者绝难发现。
士兵们虽然将书房翻了个底朝天,书籍散落一地,甚至敲打了墙壁和地板,却未能找到这处机关。
几次有沉重的脚步声就在头顶响起,阿月和雪魄都屏住了呼吸,直到那脚步声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但府邸并未恢复宁静,反而陷入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偶尔有士兵巡逻的脚步声和隐约的交谈声传来,说明府邸仍在严密监控之下。
阿月蜷缩在角落,地窖的阴冷侵入骨髓,但她浑然不觉。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与霍昭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狼谷初遇时那个冷峻却伸出援手的少年将军,到六年教养中亦兄亦师的陪伴,再到历经生死、情愫暗生,直至前夜月下,他郑重的求婚和彼此坚定的承诺……这一切,难道就要被这肮脏的阴谋摧毁吗?
不!绝不!一股从未有过的坚韧与决绝,从阿月心底升起。
她擦干眼泪,眼中重新燃起野火般的光芒。
昭哥哥让她等,不是让她在这里无助哭泣,而是让她活下去,等待反击的机会!
她开始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判断守卫换岗的规律,估算时间。
她需要食物和水,地窖里储备了一些,但支撑不了几天。
她更需要了解外面的情况,了解霍昭在天牢中的处境。
雪魄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决心,安静地趴伏在她身边,用温暖的躯体为她驱散寒意,狼耳时刻警惕地竖立着,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雪魄,”阿月轻轻抱住狼头,低语道,“我们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出去。”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开始在心中盘算。
霍昭曾隐约向她提过,他在京城并非全无准备,除了明处的冠军侯府,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力量——“暗卫”和“风鹰部”。
如何联系他们?霍昭是否留有后手?
她必须想办法出去,至少,要将消息传递出去。
漫长的白天终于过去,夜色再次降临。地窖内彻底陷入黑暗。
阿月凭借着狼群生活练就的夜视能力,依稀能看到周遭的轮廓。
她小心翼翼地移动到地窖入口下方,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石壁上,仔细倾听着上面的动静。
府邸的看守似乎松懈了一些,但关键位置肯定还有人。
她在等待,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等待一个可以悄然潜入黑暗的机会。
她知道,从此刻起,她不再是需要霍昭庇护的狼女,而是他在这绝境中,唯一可能倚仗的奇兵。
她的昭哥哥,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