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渐重,窗纸上的月影悄然西斜。
司徒俊借着那几缕清辉,凝视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
白日里的媚色与锋芒尽数敛去,只余下眉眼间的柔和,长睫如蝶翼般轻颤,仿佛梦到了什么甜事。
他指尖轻轻拂过她肩头的红痕,眸色复杂——既有方才情动的余温,也藏着对前路的凝重。
兰烟柳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在梦中嘤咛一声,往他怀里缩得更紧,手臂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腰,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
司徒俊失笑,收紧了手臂,将下巴抵在她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丝间的暖香,混杂着淡淡的脂粉气,竟奇异地驱散了不少关于南疆的阴翳。
他本无睡意,神念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沉入对局势的推演。
冥鸦洞府这潭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天启王朝的暗线、周王朝的“血手”公孙村夫,再加上毒蝎教这些虎视眈眈的宗门势力,东临城处在风暴眼附近,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呵,李轩……公孙村夫……还有一众宗门势力……”他低声呢喃,指节在兰烟柳后背轻轻摩挲,“东临城如今也是我的地界,只要不在城里掀起风浪,我管你什么传承。”
正思忖间,怀中人忽然动了动。
兰烟柳半睁开眼,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又在想那些烦心事?”
司徒俊低头,对上她惺忪的睡眼,心头一软:
“吵醒你了?”
“你一皱眉,我就醒了。”
兰烟柳打了个哈欠,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
“别想了,你又不是天启国主,就算东临城战乱毁坏,也轮不到你操心。你现在是我夫君,不是那个忧国忧民的北疆城主。”
她的话带着几分娇蛮,却像一剂良药,让司徒俊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是,夫人教训的是。”
兰烟柳被他这声“夫人”逗笑了,翻身趴在他胸口,指尖在他下巴上画着圈:
“说真的,要是事太难,别硬扛。我知道你想护着东临城,护着东临城的民人,但你要是没了,我们守着一座空城又有什么用?”
司徒俊沉默片刻,抬手抚着她的长发,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知道以个人能力跟众多势力抗衡很困难,但我不会有事。但有些事,避不开,我想试试。”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你放心,就算战乱波及东临,我也会保护你们离开。”
兰烟柳知道他的性子,决定的事不会更改,便不再多劝,只是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
抬眼时,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力道不重,却带着点狠劲:
“那你记得爱护好自己。我还等着看你怎么指导我新武技呢。”
她眼底的媚色褪去,只剩下清亮的执拗。
“好。”
司徒俊低笑一声,重新将她揽进怀里。
窗外的月色渐渐隐入云层,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暖阁里再次陷入静谧,这一次,司徒俊不再想那些繁杂的情报,只专注地感受着怀中人的体温与呼吸。
天色微亮时,司徒俊却已悄然起身。
兰烟柳仍陷在熟睡中,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汽,唇瓣微肿,透着被反复厮磨过的艳色。
他俯身替她掖好滑落的锦被,想起了她膝盖上那片淤青,眸色沉了沉,转身取过案上早已备好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她伤处。
药膏带着清冽的草木香,触肤即化。
兰烟柳在梦中轻哼一声,下意识往他身边蹭了蹭,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
司徒俊动作一顿,喉间溢出低笑,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
再次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凝视了她片刻,才转身换上常服,推开房门。
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凉意,吹得他精神一振。
廊下的护卫见他出来,立刻躬身行礼,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昨夜府主在兰姑娘房里待了整夜,这可是头一遭。
司徒俊目不斜视,沉声道:
“可有什么信息传回府内?”
“没有,不过王城主已在书房候着,说有南疆的急报。”
护卫连忙回话。
司徒俊脚步一顿,眸色微凝,随即加快了脚步往书房走去。
推门而入,王诚听见动静立刻起身,脸上带着恭敬道:
“主人,南疆探子传回消息,南疆那边……出事了。”
司徒俊走到案前坐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说。”
“冥鸦道人洞府的迷雾彻底散了,但洞口出现了一道禁制。据探子回报,那禁制需要至少三位半步元婴修士共同发力才可破除。”
王诚递上一枚玉简,接着道:
“现在各方势力都在传召自己的半步元婴修士前往,周王朝已有一人现身南疆。据传,玄阴宗和万盅门的半步元婴修士已动身前往。还有天启王朝的暗线也在暗中行动,似乎也准备让国主李轩派半步元婴修士前去。”
司徒俊拿起玉简,神念一扫,眸色越来越沉。
半步元婴修士的出动,意味着各方势力的冲突会更加激烈。
而东临城作为沧澜江的渡口枢纽,又是十万大山的必经之地,恐怕很快就会被卷入这场旋涡。
“还有”
王诚顿了顿,继续说道:
“‘血手’公孙村夫已经现身,昨夜在边境小镇杀了万盅门的三位筑基期后期长老,像是在立威,又像是祭炼他的万魂幡,手段极其残忍。”
“立威?祭炼魂幡?”
司徒俊冷笑一声,将玉简随手丢在案上。
转身走到窗前:
“一个半步元婴,还真以为能为所欲为?真是天真!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人除了想在冥鸦洞府内分一杯羹外,还想制造杀戮来祭炼万魂幡这种歹毒的法器。但他没想到的是洞府开启要三位以上元婴修士,这下吸引的不止天启王朝的半步元婴修士,各大势力的半步元婴修士必会有所行动。”
王诚忧心忡忡:
“主人,要不要我们的探子先撤回来?现在南疆太危险了。”
司徒俊摇头:
“没必要,我们只是打探消息,不参与传承的争夺,风险有限。另外,如今状况有变,你借防务的名义,带人赶往南疆,摸清各势力的人员状况。还有,让白榆盯紧那公孙村夫,我猜他会故意制造杀戮,偷偷祭炼邪器。”
“是。”
王诚躬身应下,又道:
“还有一件事,昨夜暗卫查到,有几个陌生面孔潜入了东临城,看气息像是惜花宗的人,已经派人盯着了。”
“惜花宗?”
司徒俊挑眉:
“他们也对南疆的传承感兴趣?让暗卫盯着,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属下明白。”
王诚退下后,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司徒俊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玉简。
半步元婴,禁制,公孙村夫,宗门势力,王朝军队……无数线索在他脑中交织,织成一张危险的大网。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另一枚玉简,神念注入,声音冷冽:
“王诚,调城西大营的三百精锐,暗中布防在城东要道,一旦南疆有异动,立刻封锁城门,禁止任何人出入。另外,你今日便前往南疆,东临城我来坐镇。”
玉简闪过一道微光,讯息瞬间传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司徒俊才端起桌上刚沏好的茶,一口饮尽。
茶水微凉,却让他更加清醒。
这场风暴,已经来了。
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见招拆招。
至于结果……他看向窗外,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东临城的屋顶上,镀上一层金边。
“别波及我的城池就好!”他低声道,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