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紫宸殿内却气氛凝滞。
“沈星辞!你莫要恃宠而骄!”
萧璟冉猛地将茶盏掼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惊得殿外侍立的宫人浑身一颤。
帝王面覆寒霜,桃花眼里燃着显而易见的怒火,直指殿中垂首而立的身影。
沈星辞一袭月白常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只是微微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情绪。
他声音平静,“陛下,边境互市税额调整关乎民生,若按户部所请骤增三成,恐商路断绝,边民困苦。臣,不敢奉诏。”
“好一个不敢奉诏!”
萧璟冉气得发笑,胸膛微微起伏,“朕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这大晏的江山,何时轮到你一个……”
他话语顿住,不愿说出那伤人的字眼,但未尽之语中的羞辱意味,已让殿内空气降至冰点。
沈星辞抬起头,目光沉静地迎上萧璟冉的怒视,那里面没有畏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坦然与一丝极淡的失望。
他缓缓跪下,声音依旧平稳无波:“臣,僭越。请陛下责罚。”
“滚出去!”
萧璟冉背过身,声音冷硬,“没有朕的传召,不得踏入紫宸殿半步!”
“臣,告退。”
沈星辞叩首,起身,步履沉稳地退出大殿,那背影在初春的日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透出几分孤寂。
皇帝与贵妃在紫宸殿内激烈争执,贵妃被勒令禁足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前朝后宫。
消息传到前朝,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看来陛下终究是清醒了!”
礼亲王抚须,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那沈星辞再有能力,终究是异邦之人,恃宠干政,迟早惹祸上身!”
“王爷所言极是,”一旁的内阁大臣附和道,“只是……如今边境互市、漕运革新等一应事务,皆由他一手经办,骤然将其完全摒弃,只怕政务要陷入停滞啊。”
这话说到了不少务实派官员的心坎上。
起初他们对沈星辞百般忌惮排斥,但这大半年来,沈星辞处理政务的能力有目共睹。
许多积弊在他手中迎刃而解,且他从不结党营私,所有政令皆以皇帝名义发出,实实在在地惠及了朝政。
若真因此事将其彻底闲置,损失的是大晏。
“况且,”另一位官员压低声音,“陛下虽一时震怒,但谁不知陛下对那位……依赖甚深。若只是一时之气,日后回想起来,只怕……”
只怕秋后算账。
这话没人敢明说,但众人心知肚明。
那位年轻帝王,平日里看着慵懒,真动起怒来,手段可是雷霆万钧。
一时间,朝臣们心思各异。
守旧派乐见其成,巴不得沈星辞就此失宠。
务实派则忧心忡忡,既怕政务瘫痪,又怕帝王反复。
更有一些心思活络的,开始琢磨如何在这“失宠”的贵妃身上再踩上一脚,或是如何趁机填补可能出现的权力空白。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情况似乎朝着更糟的方向发展。
沈星辞被禁足偏殿,不再参与任何朝议。
而萧璟冉显然余怒未消,处理政务时心浮气躁,对一些原本由沈星辞负责的,颇为复杂的议案显得极其不耐烦,动辄斥责官员,弄得人心惶惶。
更让人担忧的是,有宫人隐约传出,陛下这几日寝食难安,脾气愈发阴晴不定,紫宸殿内时常传来器物碎裂之声,仿佛又回到了沈星辞入宫前那段时间的状态。
一种无形的焦虑,开始在前朝蔓延。
与紫宸殿的“电闪雷鸣”相比,被禁足的偏殿则是一片诡异的宁静。
夜色深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避开巡逻侍卫,潜入偏殿。
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沈星辞披着外袍坐在灯下,手中拿着一卷书,神色平静。
黑影在他面前站定,扯下蒙面黑布,露出一张昳丽却带着疲惫的脸,不是萧璟冉又是谁?
“他们都在议论朕是如何苛待你呢。”
萧璟冉语气带着点委屈,哪里还有半分白日生气的样子,他自然地坐到沈星辞身边,将头靠在他肩上,贪婪地吸了一口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朕都快演不下去了,一想到你在这里‘受委屈’,朕就浑身难受。”
沈星辞放下书卷,抬手轻轻抚过他微蹙的眉心,动作熟练而自然:“陛下演得很好。今日朝堂上,几位大臣已显焦灼之态。”
“真的?”
萧璟冉眼睛一亮,随即又嘟囔道,“可朕听说你今日午膳没用多少?是不是这里的奴才怠慢你了?朕明日就换了他们!”
“臣无事,”沈星辞握住他微凉的手,包裹在掌心,“只是按计划,需做出些姿态。陛下不必挂心。”
原来,那场激烈的冲突,不过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一场戏。
起因是沈星辞察觉到,随着他在朝中影响力日增,虽表面非议渐少,但那种因他“名不正言不顺”而产生的潜在抵触和隐患始终存在。
尤其是一些守旧老臣,虽认可他的能力,却无法接受一个没有正式名分的“宠妃”长期把持朝政。
与其等待矛盾爆发,不如主动制造一个契机,让那些依赖他才能,又忌惮他身份的朝臣们自己意识到,唯有给他一个足够崇高、足够稳固的名分,才能既留住他的人,又安抚朝堂之心。
而“失宠”与“复宠”之间的巨大落差,以及皇帝因此展现出的“不稳定”,便是最好的催化剂。
“可是让你受委屈了,”萧璟冉仰头,吻了吻他的下颌,“还要跪朕……”
“为陛下,值得。”
沈星辞低头,吻住他那张还在抱怨的唇,将未尽的话语吞没。
一吻结束,萧璟冉气息微喘,眼波流转,哪里还有半点白日的戾气。
“那……朕今晚留下来‘安抚’爱妃可好?”
他指尖勾住沈星辞的衣带,语气暧昧。
沈星辞眸色转深,手臂收紧,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内室。
“臣,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