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这种奇妙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
秦墨的腿伤在沈星辞堪称精心的照料下,恢复得比预期要快。
红肿早已消退,疼痛变成了愈合时轻微的酸痒。
沈星辞每隔几天就会为他检查固定,更换草药,动作始终专业又轻柔。
大部分时间,秦墨只能靠在铺着厚厚兽皮的干草堆上,看着沈星辞忙进忙出。
这只兔子精力旺盛得惊人。
每天清晨,他都会外出一次,有时带回来新鲜的块茎,清甜的雪水,有时是一些罕见但显然药效很好的草药。
他甚至有次拖回了一头体型不小的雪羊,证明了那日放倒野猪绝非偶然。
秦墨看着沈星辞轻松地将猎物处理干净,动作利落得不像只食草动物,忍不住开口:“你们兔子……都这么……”他斟酌着用词,“……擅长狩猎?”
沈星辞正将羊肉切成适合熏烤的条状,闻言头也没抬,嘴角却勾了起来:“怎么?狼先生是对我们兔子有什么刻板印象?”
他手下刀光一闪,一块骨头应声而断,“我只是比较特别而已。”
秦墨默然。
何止是特别,简直是离谱。
沈星辞将羊肉挂到火堆上方熏制,忙完这些,他才洗了手,坐到秦墨对面,拿起一个削好的块茎啃着,红瞳亮晶晶地看着秦墨:“怎么,狼族瞧不起我们食草动物?”
“没有。”秦墨立刻否认,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没想到。”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需要并且接受一只兔子的保护和喂养。
这感觉无比别扭,却又……无法抗拒。
“没想到的事多着呢。”沈星辞意有所指。
为了打发秦墨养伤的无聊时光,沈星辞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些柔软的干草和细藤,手指翻飞间,竟然编起了东西。
他手指灵活得不可思议,没多久,一个粗糙但结实的小篮子就初具雏形。
秦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双灵活的手吸引。
那双手既能爆发出击倒野猪的力量,又能温柔地处理伤口,此刻还能做出这样精细的活计。
“你会的东西很多。”秦墨评论道,这几乎是他在表达赞赏了。
“生存所迫嘛。”沈星辞耸耸肩,语气轻松,但秦墨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这只兔子,似乎也有着不简单的过去。
沈星辞似乎不想多谈这个,转而问道:“你们狼族平时都做什么?除了狩猎,就是巡逻领地?听起来有点无聊。”
秦墨想了想,狼族的生活确实单调而严格:“嗯。强者为尊,守护领地和族群是首要职责。”
“听起来压力很大。”沈星辞眨眨眼,“不像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自由自在。”
“你很强大。”秦墨看着他说,“强大的个体,在哪里都能生存。”
这是他由衷的认可。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早已将沈星辞放在了与自己平等、甚至某些方面需要仰视的位置。
沈星辞似乎被这句直白的夸奖取悦了,兔耳朵愉快地抖了抖:“狼先生,你终于肯说句好听的了。”
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那你说,是我厉害,还是你们狼族那些所谓的勇士厉害?”
他的气息拂过秦墨的耳廓,带着干草的清新味道。
秦墨身体微僵,耳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避开那过近的距离,板着脸道:“……没有比过,不知。”
“啧,没劲。”沈星辞撇撇嘴,坐了回去,继续编他的篮子,但嘴角却一直翘着。
除了编织,沈星辞还会用一种不知名的红色矿石,在洞穴石壁上画画。
画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图案,奔跑的动物,奇怪的符号,或者干脆就是一片抽象的星空。
“这是什么?”秦墨忍不住问。
狼族从没有这种“不实用”的爱好。
“记录,或者……只是无聊。”沈星辞用指尖沾了点矿石粉,随手在壁上添了几笔,“看到美好的东西,就想留下来。不然日子多无趣。”
他转头看秦墨,“你们狼族不画画?”
秦墨摇头。
狼族更倾向于用气味标记领地,用嚎叫声传递信息。
“真可惜。”沈星辞摇摇头,忽然起了兴致,拿着那块红矿石凑到秦墨面前,“要不要试试?”
秦墨看着递到面前的红色石头,又看看沈星辞期待的眼神,僵硬地摇了摇头。
他无法想象自己做这种事。
“试试嘛,狼先生,就当康复训练,活动手指。”沈星辞不由分说地拉起他一只手,将矿石塞进他手里。
秦墨的手指修长有力,布满握武器和狩猎留下的薄茧,此刻却显得有些无措。
沈星辞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引导着他在石壁上划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红色线条。
“看,这不是很简单?”沈星辞的笑声就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侧。
秦墨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那只被握住的手更是僵硬。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星辞手掌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与自己粗糙的手掌截然不同。
一种陌生的躁动情绪在他胸腔里窜动,让他心跳莫名加速。
他猛地抽回手,矿石掉落在干草上。
“……无聊。”他偏过头,声音硬邦邦的,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狼耳却不自觉地压低了,透露出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沈星辞看着他那副明明窘迫却强装镇定的样子,红瞳里的笑意更深了。
他没有再勉强,只是捡起矿石,自顾自地哼着歌,在石壁上画了一只简笔画的小狼,旁边又画了一只拿着胡萝卜,笑得贼兮兮的兔子。
秦墨用眼角余光瞥见那幅画,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这只兔子……果然很特别。
特别强大,特别细心,特别……会扰乱人心。
洞穴外依旧是天寒地冻,但洞穴内的温度却持续升高,不仅仅是火堆带来的暖意,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悄然滋生,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