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尔如同离弦之箭,扑向东南角的寨墙。附近营内的警哨声、呼喊声、杂乱的脚步声已连成一片,远处不断有追兵正从多个方向压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接近那处预设的薄弱点时,
视线如鹰隼般急速扫视四周。果然,东南寨墙破损处附近,人影憧憧,寒光闪烁,至少有二三十名甲士在组成了严密的防线,无数双警惕的眼睛正扫视着这片区域。强行突破已无可能。
他们预判了阿尔木的逃跑路线!
阿尔木电光火石间,做出了决断。
猛地转向侧后方——那里是驮马营的区域,一排排马厩和堆积如山的草料正散发着干草和牲畜的气味。
他像一道影子般蹿入马厩之间,动作迅捷而无声。在一处堆积得极高的草料垛后面,他发现了空隙。毫不迟疑,他用匕首迅速刨开一个浅坑,整个人挤了进去,再将周围的干草仔细覆盖在身上,只留下细微的缝隙用于观察和呼吸。
几乎就在他藏好的下一刻,一队士兵便冲到了附近。
“搜!仔细搜!每个草垛、每架车底下都不能放过!” 队正的怒吼声在不远处响起。
沉重的脚步声在周围来回穿梭,刀鞘撞击甲胄的声音,长矛刺入草垛的闷响近在咫尺。有一次,一支枪尖甚至就刺在他头顶不足半尺的草料中,带下的草屑落了他一脸。阿木尔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如铁,握着匕首的手心沁出冷汗,但眼神却如同潜伏的猎豹,冰冷而耐心。
士兵们搜索未果,逐渐向更远处扩散。阿木尔如同石化般一动不动,在干草窒闷的空气和苍蝇的嗡嗡声中,硬生生从午后熬到了夜幕降临。
营中的喧嚣并未平息,巡逻和搜索的力度显然加大了,但注意力已逐渐从这片初步搜查过的区域移开。
深沉的夜色终于完全笼罩了营地。
估摸着时间已近子时,阿木尔才极其缓慢、悄无声息地拨开身上的干草。他仔细聆听了片刻,确认附近暂时没有巡逻队经过,才如同鬼魅般滑出藏身之处。
东南角已被严防死守,必须另寻出路。他想到了另一个人员流动复杂、戒备相对松懈,且更容易混出去的地方——伤兵营。那里日夜都有人员因伤重不治而被抬出营地掩埋。
他压低身体,利用帐篷的阴影和物资堆放的死角快速移动,向着记忆中医官营地的方向潜行。
途中,一队两人的巡营士兵迎面走来。阿木尔立刻紧贴着一辆废弃的辎重车底盘,完美地融入了黑暗。
就在小队即将走过时,其中一名看起来像是队正的人似乎察觉了什么,对同伴说:“你去那边看看,我好像听到点动静。” 说着,他独自朝着阿木尔藏身的辎重车走来。
机会!危险亦是转机!
阿木尔眼中寒光一闪。在那队正弯腰低头,试图查看车底情况的瞬间,他动了!快如闪电!一只手如铁钳般猛地捂住队正的嘴,另一只手中的匕首精准而狠戾地划过对方的咽喉!整个过程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喉咙被割开的“嗤”声,以及身体瞬间的剧烈抽搐,随即很快瘫软下去。
阿木尔迅速将尸体拖入车底阴影深处。他飞快地剥下对方身上的皮甲和军服,换到自己身上。虽然尺寸略有不符,但在夜色下足以蒙混过关。他将自己的火夫衣服塞进车底最深处。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举起匕首,对着自己的大腿外侧,避开要害,狠狠地刺了下去!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更大的声音。他又就着伤口处的鲜血,胡乱抹在脸上、胸前,制造出重伤浴血的假象。
现在,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在夜间巡逻中遭遇不测、负伤严重的梁军低级军官。
他拖着“伤腿”,拄着那队正的佩刀作为拐杖,踉跄而急切地向着伤兵营的方向“挣扎”前行。沿途遇到一队巡逻兵,他立刻发出痛苦而虚弱的呻吟求救。
“兄弟!怎么了?!” 巡逻兵立刻围了上来。
“有……有匈奴细作……偷袭……” 阿木尔气息奄奄,指着自己来的方向,声音沙哑模糊,“快……快去……我……我不行了……救……” 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重伤力竭的状态。
巡逻队队长一看他身上的队正服饰和严重伤势,不疑有他,立刻吩咐两人:“快!抬他去伤兵营!找医官!其他人跟我来!” 队伍立刻分兵,两人搀扶起阿木尔,快速奔向伤兵营,其余人则警惕地朝着他指的方向搜索而去。
伤兵营内一片哀鸿,血腥和草药味混合,令人作呕。人手不足的医官和学徒们忙得脚不沾地。看到一名“队正”被搀扶进来,且伤势严重,一名中年医官立刻上前:“抬到里面那个帐篷!快!” 他指的是专门为受伤军官设立的、相对安静一些的单独帐篷。
帐篷里点着油灯,只有两名医官在处理药材。搀扶的士兵将阿木尔放在一张简易床铺上后便被医官催促着离开去继续巡逻。
“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中年医官凑近,准备检查阿木尔大腿的伤口。另一名年轻些的医官也拿着纱布和药瓶走过来。
就在两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伤口的刹那,阿木尔动了!
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腿上的剧痛,身体如同绷紧的弹簧般暴起!匕首的寒光在油灯下划出两道短促而致命的弧线!一刀精准地没入中年医官的心口,另一刀几乎同时割开了年轻医官的喉咙!
两人甚至连惊呼都未能发出,便瞬间毙命,眼中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阿木尔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他的内衫。腿上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而鲜血汩汩流出。但他不敢有丝毫耽搁。
以最快的速度脱下身上的队正皮甲和血污的军服,换上了那名中年医官的外袍和帽子。又将两人的尸体迅速拖到帐篷最阴暗的角落,用杂物勉强遮盖。
他拿起医官的药箱背在身上,又用沾血的纱布粗略地包扎了一下自己腿上的伤口,勉强止住血流。然后,压低帽檐,模仿着医官疲惫而匆忙的步伐,掀开帐篷帘子走了出去。
外面依旧混乱,无人特别注意他。他低着头,穿行在痛苦呻吟的伤兵和忙碌的医护之间,径直向着营地的边缘走去。
这一次,他不再是火夫,也不是队正,而是伪装成了一个刚刚处理完伤员、疲惫不堪的“医官”。这个身份,成了他最好的通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