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高叔这巧言令色的样子，跟人前还真不一样。”
棠雨休挑衅地望着他笑，高阳却只是调整了下坐姿，完全没有生气的趋势。
“你想见你的战友吗？”
“不想，牺牲的叫烈士，被捕的叫逃兵。我可不会为了救谁而让步。”
“呵，有趣。”
高阳把玩着手上的扳指，余光瞥向地面，声音低沉暗哑。
“高叔，你这墙后藏着什么呀？是见不得人的物什吗？”
棠雨休径直向高阳背后的石墙走去，不顾杨琳警惕的目光，直接撬开了隐藏开关，石墙缓慢移开了。
“哟，这不是高大人的女儿吗？怎么在这儿凿壁偷光啊？”
棠雨休的嘲讽声清脆，轻飘飘传进耳膜后，高婕顿觉脸颊发烫。
“你好，我是高婕。”
“我知道你是谁，别紧张，去那边坐吧。”
棠雨休很轻松便完成了反客为主，那出入自如的模样，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你的要求提得差不多了，该我提了。”
高阳撑着石桌站起，向棠雨休走近，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您说。”
“拓荒者可以变成冷冻人，但得完成相应业绩，不然在月球的人吃不饱饭，哪有多余的资源给冷冻人发展？”
“什么业绩？”
“粮食月结，矿产资源季结，规定时间内得完成相应业绩，如果交不了货，就得接受惩罚。”
“也就是从奴隶变成牛马了？”
“那你觉得该怎么？”
“可以，但得完善劳动法和资金链，这里的经济结构，不再以分配为主。中高层必须允许优秀的冷冻人进入。”
“劳动法吗？可以，法院将会重建，我们将等比例的邀请各阶层人民参会，大家一起讨论、创建法律体系。”
“你怎么保证等比例？”
“大数据算，算出来是多少人，就邀请多少人。”
“我和冷冻人的将领，必须受邀观看大数据的运算过程。”
“没问题。”
“把他们放了，他们不是输家，更不是俘虏，一直充当奴隶主的你们，才是道德层面的输家。”
“道德没有意义，孩子。”
“那你为什么会同意我的提议？因为利益趋使？
月球的环境已经彻底坏掉了，你们需要更多的地球资源来填补，所以不得不提高拓荒者在地球的待遇，对吗？
那高叔就别打着保障人权的幌子，毕竟道德在您眼里，并没有意义。”
棠雨休不卑不亢地对上高阳混浊的眼眸，一针见血地指出事情的本质。
“你很聪明，但别被聪明误导了。
如果你按照我为你规划的路线成长，你会比林冻的成就更大。”
高阳余光瞥向林冻时，棠雨休清晰地辨析出一分微不可察的轻蔑。
“我为什么要在乎你做的规划，连你女儿都在反抗你为她选择的路，更别提我俩根本不熟。
我们，是命中注定的敌人。你只会死在我手上，除非你现在杀了我。”
棠雨休仰头望着他，眼中却没有仰视的谦卑，只有复燃的星火。
“你太心急了，孩子。”
“你站在金字塔的半山腰，俯视地底的万物，当然会觉得想要让你清楚看见的生物，有着不自量力的自傲与急躁。
但你忘记了一点，你也曾是金字塔脚下的一员，你为了爬到这个位置，也曾参与弑神。”
“哦，弑什么神呢？你是说东老吗？”
林冻站在那儿，安静地听着两人针锋相对的谈话，并没有开口打断的意思。
“前任联合国理事长凯撒，是你杀的吧？
在白令海峡，他本来走掉了的，是你派人截杀了他的家人，逼他就范。”
“是又怎么样呢？现在有人记得他吗？除了你？”
高阳的笑声逐渐狂妄，棠雨休看着他唇旁飞溅的泡沫，心中的怒火逐渐被自嘲取代。
“我不是想诘问什么。只是想说，你也曾是在海底仰望的人，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把月球搞成了这副模样？
有人指点你吗？清桐究竟为什么让你惧怕？”
高阳面色如故，棠雨休看不出什么异常。但直觉告诉她，高阳的内心在不断挣扎。
“让我猜猜，你见过高维度的人？哦，不是，你是听过高维度生物的声音对吗？
那是什么样的？像神的低语吗？”
高阳沉默不语，五官像皱成一团的抹布，阴沉之余竟让棠雨休看出来一丝猥琐。
“看来我说对了。”
林冻和杨琳站在一旁，见高阳不再出声，便主动打破了沉默。
“棠雨休，你僭越了。”
带有一丝疲倦的女声传来，棠雨休回头专注地看她。林冻对上她视线后，面部皮肤紧绷，不知在思索什么。
“东老？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棠雨休直接忽视了杨琳的存在，直愣愣地盯着林冻眼角的细纹，这副躯壳的确比小云雀仿真许多。
“你听过天外的声音吗？或者说，你还有印象吗？”
林冻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像是勾起了心底深埋的回忆。
“没有，或者说，我没印象了。”
“你的副人格听过，可以把她放出来吗？”
“不可以，你别卖关子，直接讲。”
棠雨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看向林冻的眼神比片刻前添了几分攻击性。
“为了创造出你，并进行人格转移，我做了一年半的尝试。刚开始几个月一直成功不了。
还误打误撞，把小原的意识搞沉睡了，只剩一副空壳躺在冰冷的实验室里。
我很气馁，终止了实验，连夜乘车爬上阿尔卑斯山脉的巅顶，用望远镜观星，想放松一下，顺便思考实验的突破点。
就在我观察到人马座星系时，我被一颗绚丽的恒星吸引了，它至少比太阳大了几百倍，无论是形状，还是色泽，都符合我对恒星的所有期待。
所以我看入迷了，直到听见奇怪的声音，才堪堪回神。
那串声音像鸟语，我把它记录下来，用智能模拟器，模拟了一段相同频率的音频。
然后拿给昏睡的林原听，循环播放了许久，她终于在48小时后苏醒。
随后，实验就成功了，而你在十月之后，从人造子宫剥离，呱呱坠地，成了棠雨休。”
“这段音频还在吗？”
“灾前就不在了。很奇怪，似乎只有她听了才有用。
我听见会严重污染我的耳膜，导致听力下降。其他人亦是如此，甚至有人因此失聪。所以我就把它清理掉了。”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