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卧底竟是我自己?这请柬我收了!
夜深了。
银月城的废墟彻底安静了下来。
送走江玄,赖劫生一个人走回用破墙搭起来的天谴殿。
这里名义上是坠星盟的权力中心,此刻却空无一人。烛火摇曳,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
柳薷艳带着她的獠牙潜伏在废墟的阴影里,休整的同时,也在寻找机会。
另一边,石进校尉正带着新成立的铁拳司在废墟上练习江玄留下的破军阵,吼声成了这片死地里少有的活气。
至于屠九城和他的瘟疫司,则消失在地下的一个秘密洞窟里。那里本是银月城的监牢,如今成了他们研究禁术和炼药的魔窟,时不时传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让巡逻的獠牙成员都觉得头皮发麻。
所有人都开始在各自的位置上运转起来。
赖劫生,这个名义上的首领,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忽然觉得有些孤单。
江玄一走,他身边就少了个能商量事情的盟友。从今天起,这条路只能他自己走。每个决定,都关系到几千人的生死。
赖劫生走到陨石削成的石桌前坐下。
桌上静静躺着那枚玄字令牌。
令牌冰冷,上面天刑寒铁铸成的纹路在烛火下闪着冷光。
赖劫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干等着是最蠢的法子。
把希望全放在江玄说的天军身上,等于把脖子伸进别人的绳套。他必须在持律者杀来之前,找到自己的破局之法。
眼前这枚令牌,是他唯一的线索。
赖劫生没有用神识或真元去试探。他清楚,对这种代表法度的信物,任何常规探查都可能触发禁制,甚至暴露自己的位置。
他要用自己的法子,一种歪门邪道。
赖劫生闭上眼。
他那金黑异瞳在眼皮下似乎还在发光。世界的声音和光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无数味道构成的世界。
他催动丹田里的劫海青莲,一缕劫力顺着指尖探出,包裹住冰冷的令牌。
他要闻出这枚令牌的来龙去脉。
第一层味道很新鲜。
是玄玑星官的神血,带着一股灼热和狂傲,里面还混着一丝惊愕和不甘。
接着是赖劫生自己的味道。
一股带着杀意的毁灭气息,附着在令牌表面。
再往下是江玄的味道,清冷骄傲,还藏着些许小心。
赖劫生的心神没有停留,劫力继续向令牌更深处渗透。
很快,他闻到了令牌被铸造时的味道。
那是在一座悬浮于九天之上的熔炉,雷霆是锤,星光是火。他“看”到天刑寒铁,如何在雷火的锤炼下成型。
他也闻到了铸造者的味道。
这是一股很矛盾的气息。
一边是代表天道秩序的冰冷意志,构成了令牌的骨架。但在这意志深处,赖劫生又闻到了一丝悲悯。
像是看着众生在既定轨道上挣扎的无奈,又像不得不挥下屠刀时的不忍。
两种相反的味道被强行糅合,形成一种扭曲的平衡。
赖劫生有些不解。
天官不都是没有感情的傀儡吗?为什么代表天官府法度的信物里,会留下这么复杂的情感?
这是铸造者不小心留下的瑕疵,还是……
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赖劫生心神一震,不再犹豫。他催动劫海青莲,将劫力凝成一点,朝着那股矛盾气息的源头,刺了进去。
“嗡——!”
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从令牌核心爆发。
那是法度的威严,不容许污秽靠近。
赖劫生的脸色白了一下,但他没有退缩,反而灌注了更多的劫力。
比污秽?比不祥?
天下间,还有什么能比他这劫生之体更污秽、更不祥!
法度的力量虽强,但在劫力面前却节节败退。
终于,他的感知突破了玄玑星官留下的神魂烙印,突破了铸造者的矛盾意志,抵达了一个被层层保护起来的核心。
他闻到了一股全新的味道。
它很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却又无比坚韧,像一缕草木之气。
赖劫生小心的用自己的劫力,去触碰那缕气息。
没有排斥,也没有反击。
那缕气息仿佛找到了期待已久的土壤,主动将它承载的最后一点信息,完全向赖劫生敞开了。
信息是破碎的意志碎片。
“星轨……非……宿命……”
第一个碎片,狠狠劈在赖劫生的神魂里。
星辰的轨迹,并非注定的命运!
这句话从一枚代表天命与秩序的天官令牌中出现,就跟听见阎王爷说人死可以复生一样离谱。
接着是第二个碎片。
“寻……我等……”
寻找……我们……
那是一种急切的,带着期盼的呼唤。
而后,是最后一个,也是最清晰的一个意志烙印。
只有一个古朴苍劲的象形星文。
角!
东方苍龙七宿之首,角宿!
轰——!
赖劫生的意识瞬间炸开。
他猛的睁开双眼,金黑异瞳光芒大盛,死死盯着手里的令牌。
一个想法在他脑中成形。
这令牌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信物!天官府内部,真的存在一个和守序派理念相反的派别!
他们可能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公开反抗,便用这种方式,在每一枚象征法度的制式令牌中,都埋下了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被重重禁制保护。普通的探查手段根本碰不到。只有自己这样,身负劫力,能从根源上克制法度之力的异类,才可能在碰巧之下,将它唤醒。
玄玑星官到死都不知道,他带在身上的,就是一封能被敌人拿到的密信!
而自己,这个阴差阳错杀了玄玑的人,就成了那个拿到密信的人!
江玄猜对了一半。
这令牌确实可以当投名状。
是对方早已将投名状,递到了自己手上!
“角宿……”
赖劫生喃喃自语,他起身走到天谴殿门口,抬头望着那片被战火熏染的星空。
他知道,在这片星空的某处,正有一群和他一样,不甘于天命摆布的存在,在等着。
赖劫生的嘴角,咧开一个笑容。
“天官府的请柬么……”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啊!”
他手里的令牌,此刻不再冰冷。
它是一把钥匙。
一把能让他主动推开敌人大门,将这场棋局彻底搅乱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