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好一会，张雨晴才从张念山的怀里挣脱出来。她仰着头，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却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上一世，我的婚姻并不美满。还记得昨天晚上跟你说的王小九吗？”
张念山没有打断她，只是下意识地收紧了握着她的手，沉沉点头。
“王小九现在的丈夫周大伟，就是我上一世的丈夫。”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猛地砸进张念山的心里，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眼前人苍白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只是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张雨晴的泪水又一次决堤，顺着脸颊滚落，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滚烫得灼人。“我的婚姻过得狼狈不堪。虽然上一世，周大伟和他的父母并没有嫌弃我生的是女孩，也没有打算把孩子卖掉，可他的脾气，暴躁得像头失控的野兽。”
她的声音发颤，带着浓浓的哽咽，那些尘封在记忆里的屈辱和痛苦，此刻像潮水般汹涌而出，几乎要将她淹没。
“稍有不顺心，他就会指着我的鼻子骂。左一句操你妈，右一句操你妈，我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碍他的眼。哪怕就是在家里，一根头发丝掉在地上，他都能揪着我破口大骂。”
“他骂起人来，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能骂到自己嘴巴子冒白沫，眼睛瞪得像头牛，红通通的，满是凶光。骂完了还不算，动不动就对我动手。”
张雨晴的身体微微发抖，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充满谩骂和拳脚的冰冷日子。“他瞧不起我的娘家人，更瞧不起我。可这些，我都忍了，都不算什么。”
泪水越流越凶，张念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厉害。他迅速抽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她。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心疼：“晴儿，别哭，慢慢说，我听着。”
张雨晴吸了吸鼻子，攥着他的衣袖，继续往下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打我骂我，我都能忍。可后来，他和李超搅和在了一起，两个人经常凑在一块儿鬼混，把家里的钱败光了不说，还把我当成透明人，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毫无顾忌。”
“再后来，我就认识了你。”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望着张念山的眼睛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深情。“那个时候你也已经成了家，有了孩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咱们两个一见如故，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一样，相互爱慕，相互心疼。”
“可我们都有各自的家庭，肩上扛着责任，只能把那份心意藏在心底。眼睁睁看着彼此，却终究没有办法走到一起。”
生活的磋磨，婚姻的不幸，像一把钝刀子，一刀刀割在她的心上。张雨晴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绝望。“日子一天天熬着，我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到最后，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没有了半点活下去的勇气。”
“那是那年冬天，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冷得彻骨。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疼。我就那样孤零零地站在桥上，看着桥下结了薄冰的河水，心里一片死寂。”
她的身体抖得厉害，张念山立刻将她搂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在心里默默许愿，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在最合适的时间遇到你。我要干干净净地来到你身边，嫁给你，做你张念山的妻子。”
“当我闭上眼睛，纵身跳下河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你像疯了一样，嘶吼着我的名字，跟着跳了下来，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把我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那个时候，我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身体冷得像块冰。你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遍又一遍地问我，为什么这么傻。”
张雨晴伸出手，颤抖着抚摸着张念山的脸颊，指尖冰凉。“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想摸摸你的脸，我还记得我的最后一句话——山哥，如果有来生……”
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汹涌而出，彻底崩溃。
“我的话没有说完，就彻底失去了力气，昏了过去。我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你这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不顾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眼光，把我死死搂在怀里，声音哽咽着说，如果有来生，你一定会先找到我，一定会娶我为妻。”
“后来，我感觉你抱着我，再一次站在了桥边。你说，晴儿，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然后，你就抱着我，再一次坠入了那片冰冷的河水……”
张雨晴泣不成声，整个人瘫软在张念山的怀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张念山的身体早已僵硬，眼眶泛红，心口像是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疼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滚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张雨晴的发顶。
过了许久，张雨晴才渐渐平复下来，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竟然重生了。回到了1983年的冬天，回到了……还没有嫁给周大伟的那个时候。我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还来得及。”
张雨晴顿了顿，抬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却依旧一字一句，带着哽咽的笃定，继续诉说着那段藏在时光缝隙里的往事。
“我知道，这一定是老天对我的垂怜。上一世活得太憋屈，太窝囊，连死都死得那么狼狈，所以这一世，才肯让我带着完整的记忆，重新回来找你。”
她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目光望向舷窗外翻涌的云海，像是透过那片洁白，看到了重生之初的艰难岁月。
“刚穿过来的时候，家里是真的穷。土坯房漏风漏雨，锅灶上常年见不到荤腥，父母整日为了生计唉声叹气。可我不怕，因为我是带着先机回来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