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着燥热，张雨晴拖着脚步走在回服装店的路上，脑子里全是张念山离开时的背影，连眼眶发烫都没察觉。直到一声清亮的呼唤炸响在耳边——
“雨晴！”
她猛地抬头，就见郭雪抱着两本习题册，正睁大眼睛冲她笑：“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眼花了呢！”
“雪儿？”张雨晴眼底瞬间亮起惊喜，“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去书店买复习资料，”郭雪几步凑过来，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突然压低声音，“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眼睛红得像兔子，该不会是跟人吵架了吧？”
“送个朋友去火车站。”张雨晴含糊带过，怕她追问，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跑这来了？”
“高三复习紧张嘛，来买几本习题。”郭雪晃了晃手里的书，眼睛一亮，“对了！我正好有几道数学题卡壳了，你来得太是时候了，快帮我看看！”
张雨晴抬腕看了眼时间，表盘上的梅花标志在阳光下闪了闪：“这边离我服装店近，先跟我过去讲题吧。我下午得坐火车回去，明天还得上学呢。”
“等等！”郭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睛瞪得溜圆，“你这表是梅花牌的？我跟我爸要了半年都没给买！你居然自己买了？”
“挣了点钱，就买了。”张雨晴笑了笑。
“鬼才信！”郭雪哼了一声，戳了戳她胳膊，“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大方过？肯定是别人送的！不说实话就是没拿我当朋友！”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张雨晴无奈地摇摇头，拉着她往服装店走，“先去讲题，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后院客厅里，张雨晴三下五除二解开了郭雪的难题。郭雪还没从学霸的光环里回过神，就被张雨晴拉到了前厅。
“雪儿，这是我妈和我老姑。”
“老姑好！婶子好！”郭雪乖巧地打招呼，眼睛却被挂满衣架的衣服勾走了神。
“喜欢哪件随便挑，送你了。”张雨晴这话刚落，郭雪已经像只快乐的小鸟冲进了衣堆里。
趁她挑衣服的功夫，张雨晴转头对李翠红说：“妈，我晚上就得回去，老姑一个人看店怕是忙不过来，你再留两天吧？”
“是啊嫂子，”张瑞伟赶紧接话，“这么多人我实在怕把衣服看丢了，你再帮我两天呗？”
李翠红点头应下，刚想说什么，就见郭雪穿着条娃娃领白裙转了过来：“雨晴你看！这件好看吗？”
“好看，衬你肤色。”张雨晴由衷夸赞。
两人结伴出了服装店，张雨晴突然停下脚步：“雪儿，你知道附近的织布厂在哪吗？”
“织布厂？”郭雪挑眉，“你要买布？”
“嗯，还有点时间，想去看看。”
“找对人了！”郭雪一拍胸脯，拉着她就往街角拐，“我爸以前带我去过，那边的棉布质量超好，就是有点贵。跟我走，十分钟就到！”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厂区的水泥路上，郭雪熟门熟路地拉着张雨晴穿过大门，冲门卫大爷挥了挥手：“李大爷，我找我大姨！”大爷笑着点头放行，眼神里满是慈爱。
“你认识这儿的领导？”张雨晴边走边好奇地问。郭雪神秘地眨眨眼：“那当然，跟我走就对了！”两人穿过晾晒着半成品布匹的院子，径直走到挂着“生产主任办公室”牌子的房间前。
“咚咚咚——”郭雪敲门的力道都带着雀跃。屋里传来爽朗的女声：“进来！”推开门的瞬间，郭雪就甜甜喊：“大姨！”
办公桌后抬头的中年女人立刻笑开了花：“哎呦，雪儿怎么来了？这裙子真好看！”郭雪蹦到她身边，拉过张雨晴介绍：“大姨，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张雨晴，她想来咱们厂看看布匹。雨晴，这是我大姨沈红双，咱们厂的主任！”
“沈主任好。”张雨晴礼貌颔首，目光诚恳。沈红双上下打量她两眼，温和问道：“姑娘找我有事？”
“我家开了家小型服装厂，之前都在镇上买布，今天路过想看看咱们厂的布料，希望能合作。”张雨晴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沈红双有些惊讶：“看你年纪不大，家里开厂大人知道你来谈吗？”
“大姨你不知道！”郭雪急忙插话，“雨晴可厉害了，设计裁剪样样行，服装店全她说了算！我爸种子公司能起死回生，全靠她这个救命恩人呢！”
沈红双恍然，她确实听姐姐提过姐夫常念叨的“贵人”，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个清秀姑娘，顿时热络起来：“原来是你！快坐，我一会带你去车间瞧瞧。你就和雪儿一样，叫我大姨吧”。
“谢谢大姨。”张雨晴乖巧改口，跟着沈红双走进车间。轰鸣的机器声里，上百号工人正忙碌地穿梭，雪白的棉纱在织机上渐渐变成布匹，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棉絮清香。
到了库房，张雨晴眼睛一亮——这里的布料花色比镇上供销社丰富太多，灯芯绒、的确良、水洗棉样样齐全。一问价格，她更是心头一跳：同样的钱在镇上买一匹，在这里能买三四匹！
“这些、这些还有那个花色，我都要。”张雨晴雷厉风行地指着布料，一口气订了七十匹。沈红双看着她利落的样子，越发欣赏：“小姑娘办事真痛快！大姨把每匹布价格再给你优惠两块。”
订完货张雨晴正发愁怎么运，沈红双笑着说：“咱们厂规矩，满三十匹就免费送货。把地址给我，这就安排车！”
郭雪立刻拍手：“这样你就能坐厂里的车回家，不用赶火车啦！还能多陪我一会儿！”
张雨晴心头一暖，刚谢过沈红双，就见工人已经开始往卡车上搬布料。阳光洒在崭新的布匹上泛着柔光，她看着忙碌的工人和身边雀跃的郭雪，忽然觉得这次进城不仅开了店，更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大卡车确实是比拖拉机快多了，而且最主要的是没有拖拉机那样颠簸。车轮碾过村口的黄土路，不过一个多小时，就稳稳停在了张瑞清家门口。
车还没停稳，院门口就围拢了不少乡亲，个个伸长脖子往车上瞅。“哎呦，这大卡车咋开到雨晴家来了？”“看着车上捆得严实，莫不是进了啥好货？”有人压低声音议论：“雨晴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厉害，自从上次跳河被救回来，就跟脱胎换骨似的，脑子活泛得很！”
张雨晴刚从驾驶室下来，张瑞清就从院里快步迎出来，看着卡车后斗的布匹满脸诧异：“雨晴，这是咋回事？”
“爸，我在城里朝阳织布厂进了些布料，让厂里的车一并送回来了。”她笑着指了指后斗，“您帮司机师傅卸下货呗？”
张瑞清这才了然，赶紧挽起袖子和司机忙活起来。张雨晴留师傅吃饭，被笑着摆手拒绝：“厂里有规定，送完货得赶紧回，下次路过再叨扰。”大卡车突突着开走后，张雨晴盯着堆在院里的布料，脑子里已经盘算开了：灯芯绒做外套，的确良裁衬衫，水洗棉刚好做连衣裙……
“对了雨晴，”张瑞清拍了拍手上的灰，“城里服装店昨天开业，生意咋样？”
张雨晴眨眨眼，故意拖长调子：“爸，你猜？”
张瑞清故意板起脸：“是不是不好卖？你妈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爸！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张雨晴狡黠地笑，“我跟你说，没开业前一天就卖了五十多件，开业当天卖了一百二十来件，今天我走时看账本，少说也有七八十件！我怕我老姑一个人在店里忙不过来，就让我妈在那再帮两天忙”。
“真的？”张瑞清眼睛瞬间亮了，嗓门都拔高了些。
“我啥时候骗过你？”张雨晴重重点头。
这话刚好被从屋里出来的张小兰听见，她手里的针线都差点掉地上：“我的个天！雨晴，你说的是真的？”
张雨晴再次郑重点头，张小兰的大嗓门瞬间传遍院子：“大伙儿快听！咱们服装店开业就卖爆啦！”正在院里忙活的工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张雨晴笑着扬声：“这还得多谢大家上心！只要好好干，咱们再接再厉，以后生意好了，我肯定给大家涨工资！”
“好！”张凤玲第一个鼓起掌，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欢腾的掌声，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