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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月光如银梭刺破云层,将冷凝的霜华泼洒在明大人工作室的客室地台上,蜡染布面的冰裂纹在光影中浮出星轨般的幽蓝脉络。窗外,深圳的霓虹灯火已敛入薄雾织成的纱帐,唯余梧桐枝叶在晚风中摩挲私语,沙沙声漫过窗棂,似远古纺车纺出的绵长安眠曲。张泽明跪坐在靛蓝色的蜡染棉褥上,指尖反复抚平布面细微的褶皱——这块从贵州苗寨带回的深蓝底布沉淀着山野的灵气,白色裂纹如冰川在夜色中悄然龟裂。他郑重取出四只纳塔焰纹枕,枕套上熔岩流淌的图腾在暗处隐隐泛着橘红微光,内里填塞的荧惑兰干花与艾草碎末随按压簌簌作响,清冽的草木辛香裹挟着蜡染布经年的靛青气息,在空气中织成一张无形的宁神之网。
卡齐娜,抬脚。他轻声唤道,声线揉进月光里。蜷成虾米的卡齐娜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支起左腿,琥珀色发丝被薄汗黏在泛红颊边,怀中紧搂的《火山地质图谱》书页间还夹着半片硫磺结晶标本。张泽明将她腿下的棉褥边角细细掖紧,褶皱抚平的瞬间仿佛在封装一件易碎的火山玻璃工艺品,又将那只绒毛褪色的火焰蜥蜴玩偶轻轻塞进她臂弯。玩偶磨损的尾巴恰好卡在她微翘的下颌处,她本能地将脸埋进绒毛深处蹭了蹭,喉间溢出幼兽般的咕哝,呼吸顷刻沉入暖融融的黑暗深渊。
暖黄壁灯在墙面晕开涟漪状的光斑。玛拉妮斜倚在靛蓝靠枕筑成的孤岛上,海蓝丝质睡袍衣带如海藻垂落腰际,膝头摊开的《纳塔植物志》厚重如岩层,她的指尖正停驻在一幅荧惑兰解剖图的叶脉显微图上,那些金色导管仿佛仍在输送月光。留盏阅读灯?张泽明旋动壁灯旋钮,铜质齿轮发出细微咔哒声,光线沉入最暗档的琥珀色。玛拉妮未抬眼,沉静的眸光在书页间蜿蜒流淌,暖光为她低垂的睫毛镀上熔金,如同停驻的凤尾蝶翼,再看完这一章——关于荧惑兰在月夜的光合效率峰值。书页间夹着的羊齿蕨标本在光下投出羽裂状影痕,蕨类孢子囊群的阴影随翻页声在纸面摇曳生姿。
靛蓝棉褥中央忽而陷落。爱莉希雅裹着樱粉色珊瑚绒毯滚来,绒毯边缘缀着的星月亮片碰撞出清泉般的叮咚声。她倏然张开手臂,粉眸在昏暗中亮如浸透星河的琉璃:要张泽明牌的星光抱枕!? 带心跳声的那种!?
张泽明失笑掀开绒毯一角,棉布睡衣掠过纳塔枕的焰纹躺入她身侧。爱莉希雅立即如归巢的云雀钻进他臂弯,冰凉的足尖无意擦过他脚踝凸起的骨节,粉色长发似月下溪流泻过他的下颌与锁骨,丝绸般的凉滑里沁着铃兰洗发露的冷调甜香。当他手臂收拢的刹那,她发出幼猫般的满足喟叹,蜷起的膝盖精准抵住他温热的腰腹凹陷,仿佛找到了最契合生命曲线的温暖巢穴。
四道呼吸在宁神香气中渐次交融:卡齐娜呼出的气息带着火山余烬般的干燥暖意,玛拉妮的吐纳如深林流泉般清冽平缓,爱莉希雅的呼吸似星尘在银河旋臂中起伏,而张泽明的胸腔震荡着沉厚如大地脉动的节律。纳塔焰纹枕中的荧惑兰干花被体温烘出更浓郁的迷幻香气——白日里锐利的硫磺辛香已褪尽,只余下月光淬炼出的冷冽与艾草烘焙后的甘醇,悄然钻入每个人梦境边缘的薄雾中。
壁灯暖光在玛拉妮的书页上跳完最后一支小步舞曲,终于被她纤指轻合。黑暗如天鹅绒温柔垂落,唯余月光在地台流淌,将蜡染布上的星轨映照成微亮的银河投影。
张泽明感到爱莉希雅环在他腰际的手臂又紧了紧,鼻尖深埋进他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激起细微战栗。
亲爱的朋友们,他压低嗓音,气流拂过爱莉希雅头顶柔软的发旋,像掠过蒲公英种子的隐秘夜风,那就让我们坠入甜甜的星海吧——
嗯!?爱莉希雅梦呓般应和,足趾如含羞草蜷缩,脚心那对荧光的日月笑脸在绒毯下晕开朦胧光斑。
寂静在此刻凝成实体:卡齐娜怀中的火焰蜥蜴玩偶随翻身歪斜,玻璃珠眼睛反射出月光;玛拉妮的植物志滑落枕畔,书页间压扁的荧惑兰标本渗出最后一缕幽灵蓝光;而张泽明臂弯里,爱莉希雅的睫毛如停栖的月光蝶,在靛蓝布面上投下两弯颤动的影。纳塔的焰纹、苗寨的星轨、荧惑兰的冷光、铃兰的甜息,都在四道交叠的呼吸中熔铸成一枚温热的时空琥珀,封存了这檐下长夜最温柔的切片。窗外的城市沉入机械之眠,而他们的梦境正乘着草木清香的独木舟,航向星火永不熄灭的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