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叫?我是没有姓没有名?”
“那不是,谁会大名直接叫您呀,得叫什么‘李田守’,‘赵田守’之类的吧,您看您姓田,得叫什么‘田田守’?”
说到最后,李蓉都忍不住想笑,田绍大多时候一本正经的,还挺想看他无语的表情的。
田田守?什么乱七八糟的叫法,直接叫田守不行吗?还能省一个字。
“没有定数的事,你不要给他们瞎说,等我去问问县令再说,怎么着也得有文书才行。”
嗯?工作挺严谨!
“是是是,知道了,田叔,我先恭喜您了,这田守一职就是县令对您做事的肯定,前天是我口出狂言,您别往心里去。”
田绍大度摆了摆手:“其实你说的也对,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陆县令没来之前,我也不是很想做里正的,左不过慢慢熬着。”
一边要用钱讨好县令,一边还得处理村里鸡毛蒜皮的小事,秋税时收不齐还得被臭骂一顿,除了有人叫他一声里正,在村里风光些,基本没什么好处,做着也也没劲儿。
读过圣贤书的他,又不可能张嘴在村里讨要东西。
他死了之后还得去见列祖列宗,他也要脸。
直到陆县令来了,挨骂是多些,但感觉自己做的事有那么点意思了。
“里正!车装好了!”
“那咱走吧,一会回来就能吃晌饭。”
第二趟送土豆的路上很太平,除了路上修了一次板车,没有发生其他事情,至多就是路过其他村的时候被问了两句,都被田绍用帮官府拉东西的借口挡回去了。
车才到没来得及卸,师爷就出来找田绍了。
“田里正,现在进城去县衙,县令有事和你说。”
田绍愣住:“......这这这,一身脏衣服,一定要今天吗?”
就不能让他体面些,明天穿干净了再去吗?
师爷哈哈笑了两声,陆县令这洁癖,真该让他去种地,两天就治好了。
“无碍,是好事,快去吧。”
“田叔,骑马去,快。”
李蓉都没拴马,听见师爷的话就给牵过来了,刚刚才说的事,现在就叫去县衙,肯定是有通知了。
那早上陆县令怎么不直接跟田绍说?还是那时候他都没做好点田绍做田守的决定?
“你的马我不熟,我骑我的马去,一会拿你的马拉我的板车回去,你们回去之后就去我家拉晌饭先吃着,我要没回,吃了晌饭就把剩下的土豆拉来。”
李蓉:......
这时候还挺有安全意识。
这么着急也不忘安排事情。
“行行行,您快去吧,剩下的我来安排。”
先卸了田绍的板车,把马空出来,依旧是无鞍骑马,还好他有一张垫屁股的垫子。
说实话,田绍的生活比很多人讲究多了,这里十三辆驴车,谁带垫屁股的垫子了?除了他没人带。
田绍走后,卸车的卸车,称重的称重。
早上带的秤小了,趁李蓉他们回家的时候,师爷遣人去搞了一把大的来。
现在两杆秤一起上,大秤是王良田和钱泰抬,一次就能称好几袋。
其他人就帮忙把称过的土豆抬进屋倒出来晾在地上。
人多称得又快,一会就把土豆称完了。
李蓉把晒着太阳的土豆用麻袋稍微盖住,土豆要晒也不能暴晒。
“各位叔,帮忙把腾出来的麻袋铺在外面院子里,一会拉来的土豆就倒在麻袋上,家里要种第二茬土豆的,挖了土豆之后也回去晒两三天,太阳大的时候用麻袋稍稍盖一下,两三天后再把土豆收到通风的地方放着,十几二十天就出芽点了。”
“哎,阿蓉,这土豆晚收一些有事吗?”
“最好差不多就收,收晚了虫不也吃得多吗?”
这边事情做完,王良田组织着回程,他也没让李蓉赶马车,这匹马还没拉过板车,还是他来赶。
*
一路赶到县衙的田绍,在县衙门口跺了两脚,拍拍身上的灰,存了马,把马鞭收收别在腰后。
衙役见了他这副模样,还调侃了两句。
“田里正来了?这次不换衣服?”
“县令在里面,说你来了直接去就行。”
田绍也觉得脸红,今天的衙门属他最脏了吧?自从陆县令来了之后,衙役洗衣服都勤快多了,就算是大夏天,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干干净净,没有味道的。
现在大概未时,县令应该吃过午饭也休息好了。
田绍一路小跑到县令常办公的门外,没进去,在门外告了一声。
“进。”
田绍小心进了门,站在门口离县令有点距离,又不至于县令看不见他。
“县令,找草民有事吩咐?”
“怎么不进来?”
“草民今日下地,身上不洁,别污了县令。”
陆慎之:......
一个个的,在他们眼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田绍今天下地,他不知道吗?
“无碍!进来。”
上官吩咐,田绍不得不又往里挪了一点。
陆慎之看着眼前人,衣袍布鞋沾灰土,满脸通红冒着汗,草帽挂在身后,腰后的马鞭还露出一截。
他是爱洁,但只是不喜旁人碰他的东西,喜欢在干净的地方做事,并不是看什么都是脏东西。
“田绍,明日起,我点你为公田的田守,公田就是今天所在那一块,大约有八顷多,公田现下有些庄稼即将要收,要悉数做好安排,收回的粮食补入粮仓,这些是公田的文书账本以及上任田守留下的钱银。”
“公田的民夫我已全部遣散,需要哪些人你可以自行安排,钱银我也添过,要是不够,写条子来报。另外,田守月钱是一月三两,同样的,做好会加,做不好换人。田绍,做该做的事,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县令这样叮嘱,他是根木头也该明白了,上任田守是被县令换掉的!那这是不是个烫手山芋?
是不是的,他现在也没办法拒绝了。
“是,草民知晓,一定做好田守一职。”
陆慎之:“灵水村里正一职,也不可松懈,今年十月,灵水村村民也不能卖土豆,都留着,留着明年再种,我的意思,你可知晓了?”
“是,草民一定吩咐下去,土豆留着明年春再种,里正一事也请县令放心。”
陆慎之指了指桌子上的小木箱,“田守的文书也在里面,带上东西可以走了。”
田绍上前飞快抱了箱子,又快速退了出去。
前段时间,陆慎之才撤了一位田守,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账本手脚,也不看看她娘子是谁?
一开始他确实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索性都带回去。
娘子不愧是从小看账长大的,只翻看了几页就指出了问题,这些问题他也看过,并不觉得有异。
这一年多来,每月消失的银子虽然不多,但这田守在他上任之前就一直没动,还不知道昧了多少银子,这一查,果然不少。
公田有四成收成都是用在公田的管理以及用工上,这条件比起农户来说已经无比优越,但公田的收成每年都不如农户,翻了几年前的账本也是一眼假。
查清事实,把前任田守送进大狱后,随后他就让人把民夫全都遣散,此等不论是自愿隐瞒还是受胁迫又或者不知情,他都不用。
遣散民夫之后,着师爷找了几个看护耕牛和农田的人暂时顶着。
身边人数来数去,还是田绍合适,此人虽有些讨好、胆小,还算是个可靠之人,这两年办的事写的文书还算尚可。
陆慎之疲惫的躺靠在椅背上,早上见到土豆的喜悦在回衙门后就被蜂拥而来的消息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