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既下,青川驿如同上紧发条的钟表,迅速而有序地运转起来。林凡深知兵贵神速,北疆局势瞬息万变,必须在对手反应过来、狗急跳墙之前,亲自坐镇,稳住大局,并将“黑鸮”残党一网打尽。
临行前夜,青川驿内院烛火通明。顾莲舟细心为林凡整理行装,北疆苦寒,她将新絮的丝绵袄、加厚的狐皮大氅、防风的面罩一一备齐,又塞入几个特制的暖手铜炉和大量驱寒药材。
“北地干燥风大,夫君需注意保湿,这些面脂是妾身用桂花油新调的,虽不及北地貂油,也能抵挡一二。”她将几个小瓷瓶放入行囊,轻声叮嘱,事无巨细。
林凡握住她微凉的手,心中暖流涌动:“娘子放心,我必珍重。青川诸事,便托付与你了。若有急务,可凭‘驿’字玉佩决断。”
顾莲舟颔首,眼神坚定:“夫君且去,家中一切有我。《临川新志》会持续刊发,引导舆论;慈安学堂与工坊亦不会停歇。妾身在此,静候夫君凯旋。”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风雪稍歇。林凡仅带着赵虎及二十名最精锐的护卫,一人双马,轻装简从,悄然离开青川驿,踏上了前往北疆的官道。马蹄踏碎薄冰,身影很快消失在弥漫的晨雾与未尽的风雪之中。顾莲舟立于驿亭之外,直至那身影再也看不见,方才拢了拢披风,转身回府,背影依旧挺直,却带上了几分孤勇。
林凡一行避开大队人马,日夜兼程。越往北行,景象愈发荒凉。村庄稀疏,田地贫瘠,沿途所见百姓,多是面有菜色,衣不蔽体。偶尔遇到小股边军巡逻队,装备也显陈旧,士气不算高昂。
在一处驿站点短暂休息时,林凡与驿丞闲聊。那老驿丞须发花白,唉声叹气:“大人有所不知,这几年,说是朝廷运来不少粮饷,可落到咱们这儿,总是不够。当兵的都吃不饱肚子,更别提咱们这些小民了。唉,都是那些天杀的蛀虫……”
林凡默然,心中对云州之案的危害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这已不仅仅是贪墨,更是动摇国本,侵蚀边防根基!他更加坚定了彻底清查的决心。
经过近十日的疾驰,云州那饱经风霜的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得到消息的崔琰,早已带人在城外十里亭等候。他清瘦了许多,但眼神明亮,见到林凡,激动地快步上前。
“林大人!终于把您盼来了!”崔琰深深一揖。
林凡下马扶起他:“崔大人辛苦了!城内情况如何?”
崔琰压低声音:“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王浑称病不出,其麾下几个干将活动频繁。‘隆昌行’虽空,但其背后关联的几家商号仍在暗中观望。贺延锋将军被末将安置在安全之处。那些俘获的人证物证,也严加看管。”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下官总觉得,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
林凡目光微凝:“等待京城的消息?还是等待新的指令?无妨,我们来了,这棋,就该由我们来下了。”
入驻云州督粮道衙门(暂作行辕)后,林凡立刻召集崔琰、老周、贺延锋(秘密前来)以及赵虎,闭门议事。
首先,听取了老周关于黑风峪截杀更详细的汇报,以及柳娘、青黛从账册中梳理出的、与“隆昌行”有资金往来的其他几家本地商号名单。
“贺将军,”林凡看向贺延锋,“依你之见,王浑及其党羽,如今最怕什么?”
贺延锋沉吟道:“他们最怕的,一是大人您手握的铁证,二是……京城那边的庇护不稳。末将听闻,王浑与京城某位显贵门下清客,有姻亲关系。”
林凡点头,心中了然。他迅速部署:
1. 明示权威,稳定人心: 次日,他以钦差参政身份,公开亮相,召集云州府衙及驻军中层以上官员,宣读圣旨,申明彻查决心,但只谈整顿粮漕、巩固边防之大义,暂不具体点名,以观其变。
2. 分化瓦解,攻心为上: 对那份与“隆昌行”有牵连的商号名单,不急于抓捕,而是由崔琰以官府名义,“请”其主事之人前来“问询粮市行情”,暗中施压,传递“首恶必办,协从可酌情”的信息,争取有人倒戈。
3. 紧盯王浑,断其爪牙: 命赵虎派精锐严密监视王浑府邸及其亲信将领动向,一旦有异动,立即控制。同时,让贺延锋暗中联络军中仍心存正气、对王浑不满的中下层军官,积蓄力量。
4. 深挖铁证,指向京城: 加紧审讯被俘的押运官兵,尤其是那名携带黑鸮铁牌的军官,撬开他的嘴,拿到指向京城方向的口供。
是夜,林凡在赵虎护卫下,微服秘密前往贺延锋的藏身之处。这是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屋内陈设简陋,却打扫得干净。
贺延锋见林凡亲至,甚是激动。林凡仔细询问了军中情况,特别是哪些人可能对王浑不满,哪些部队可以争取。
“铁山营旧部,多数兄弟还是念旧的,也对王浑等人的做派不满。只是……群龙无首,敢怒不敢言。”贺延锋叹道。
林凡目光闪烁:“若贺将军能重掌铁山营,或至少能影响其中部分人马,对于稳定云州局势,至关重要。”
贺延锋眼中燃起斗志:“末将愿效死力!只要大人支持,末将愿去联络旧部!”
林凡拍了拍他的肩膀:“非为我个人,乃为边关稳定,为国法纲纪。贺将军,谨慎行事,安全第一。”
林凡的到来,像一块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云州各方势力中引发了不同程度的震动。官署内,有人心怀鬼胎,坐立不安;市井中,流言悄然变化;军营里,暗流涌动加剧。
轩辕书房内,林凡对着北疆地图,目光锐利。他知道,自己已坐在了风暴眼上。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却又必须步步为营。王浑及其背后的“黑鸮”残余,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等待的“指令”或“转机”是什么?京城的保护伞又会如何动作?
北疆的风雪夜里,一场关乎边防安危、朝堂格局的最终较量,已然拉开了序幕。林凡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赢下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