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敏闭关第三十七天。
希望号的造化实验室被层层禁制包裹，连严靖杰都无法靠近。只有艾莎-方舟通过内部传感器，能监测到寇敏的生命体征——她的心跳缓慢到每分钟七次，呼吸近乎停止，但造化之力的波动却如恒星般炽烈。
她在进行一场危险的“记忆深潜”。
从裁决者核心中解析出的归墟坐标，加密方式是一种古老的“灵魂锁”——只有特定灵魂波动的个体才能解锁。寇敏的前世灵魂印记，是钥匙之一，但不是全部。
“还需要‘起源之血’。”闭关前，寇敏曾对严靖杰说，“我的灵魂能打开第一层锁，但坐标的第二层加密……需要造物主直系血脉的基因序列。”
“造物主还有后裔活着？”严靖杰当时问。
“可能没有。但……起源文明在消亡前，可能留下了‘血脉样本库’。如果归墟之地真的是元初界域的核心，那里或许有。”
此刻，实验室内部。
寇敏悬浮在半空，双目紧闭，额头的血莲印记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的意识已经沉入灵魂最深处，那里埋藏着造化者-九号的完整记忆。
记忆的海洋浩瀚无垠。
她“看到”了起源文明的辉煌——星辰被当作棋子摆布，世界在实验室中诞生，时间的河流可以倒流回溯。她看到自己站在巨大的控制台前，与同僚们讨论收割者程序的伦理边界；看到自己在元初界域的“生命花园”中漫步，那里培育着无数种族的原型；看到最终会议上的争吵、妥协、以及……那道最终通过的决议。
但更多的记忆，是关于“归墟”的。
那不是简单的地点，而是一个……概念。
“归墟不是空间坐标，”记忆深处，一个苍老的声音对她说（那是她的导师，起源文明的首席宇宙学家），“它是‘终结’与‘起源’的交汇点，是宇宙自我修正机制的具现化。当某个区域熵增达到临界，归墟就会在那里显化，吞噬一切，归于虚无，然后……从虚无中重新诞生新的秩序。”
“但归墟本身，是可控的吗？”年轻的寇敏（造化者-九号）问。
“理论上，可以。”导师调出一组复杂的模型，“归墟的核心，我们称之为‘起源之心’。它既是归墟的‘开关’，也是归墟的‘锚点’。如果谁能掌控起源之心，谁就能控制归墟——不仅是让它吞噬，也能让它……创造。”
“那太危险了。”
“所以我们把它藏了起来。”导师的投影指向星图深处，“藏在元初界域崩碎后的残骸中心，用七重‘宇宙封印’锁死。只有同时具备‘造物主灵魂印记’、‘起源之血’、以及‘混沌亲和’的个体，才能接近并尝试掌控它。”
混沌亲和？
寇敏的意识猛地一震。
她知道为什么观测者（收割者）无法得到起源之心了——收割者的一切都建立在“数据”与“逻辑”之上，而混沌的本质是“不可计算”。它永远无法满足“混沌亲和”这个条件。
但严靖杰可以。
这是巧合吗？还是……某种宇宙层面的安排？
记忆继续流淌。
她看到元初界域崩灭的瞬间——不是爆炸，而是“向内塌陷”。整个界域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向中心疯狂收缩，最终凝聚成一个无限小又无限重的“点”。那个点，就是归墟之地的核心。
她还看到了“封印”的细节。
七重封印，分别对应：
第一重：时空迷宫（扭曲时间与空间，任何靠近者都会迷失）
第二重：法则乱流（物理常数随机变化，常规科技完全失效）
第三重：灵魂拷问（直面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罪孽）
第四重：血脉验证（需要造物主直系后裔的基因序列）
第五重：混沌试炼（只有混沌亲和者能通过）
第六重：造化抉择（必须在创造与毁灭之间做出选择）
第七重：……未知。记忆到这里就模糊了。
“第七重封印是什么？”寇敏在记忆中间导师。
导师沉默良久：“是‘代价’。想要得到起源之心，必须付出对等的代价。可能是记忆，可能是情感，可能是……存在本身。”
记忆的画面开始破碎。
寇敏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强行抽离。深潜太久了，她的灵魂已经接近极限。
在最后一刻，她“抓”住了一段关键信息——
归墟之地的入口坐标，以及……“起源之血”可能的获取方式。
“血脉样本库……在归墟外围的‘遗忘回廊’……由‘守墓者’看守……”
意识回归。
寇敏从空中坠落，被及时赶到的严靖杰接住。
她脸色苍白如纸，七窍都渗出淡金色的血液——那是造化本源的损耗。
“怎么样？”严靖杰急切地问。
寇敏虚弱地点头，将一段信息直接传输到严靖杰的识海：
入口坐标： [一串由灵魂波动构成的复杂数据，无法用语言描述]
抵达方式： 必须通过“虚空鲸骨”制造的星舰才能穿越归墟外围的“法则乱流”（巧合的是，希望号的生物装甲中就融合了虚空鲸骨）
必要条件：
1. 造物主灵魂印记（寇敏）
2. 起源之血（需从遗忘回廊的守墓者处获得）
3. 混沌亲和（严靖杰）
封印细节： 七重封印，最后一重未知。
严靖杰消化着这些信息，眼神凝重。
“守墓者……是什么？”
“起源文明留下的自动防卫系统。”寇敏靠在他怀中，“可能是机械，可能是生物，也可能是……某种概念存在。记忆中没有详细描述，但提到守墓者‘忠诚但疯狂’，因为看守归墟太久，已经被那里的混乱法则侵蚀了神智。”
“也就是说，我们要从一个疯子手里抢东西。”
“而且那个疯子掌握着起源文明的部分遗产。”寇敏苦笑。
严靖杰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记忆中的归墟……是什么样的？”
寇敏闭上眼睛，回忆着那恐怖的画面：
“一片……绝对的黑暗。不是没有光，而是连‘光’这个概念都被吞噬了。时间在那里是破碎的，你可能会同时看到自己的出生和死亡。空间是折叠的，前一步可能还在原地，下一步就跨越了千万里。”
“而在黑暗的最深处，有一个‘点’。”
“那个点，既是虚无，又是一切。它散发出的引力……不是物理上的引力，而是‘存在’的引力。任何靠近的东西，都会被它吸引、分解、重组，变成它的一部分。”
“那就是归墟的核心。起源之心，就在那个点里。”
严靖杰想象着那个画面，胸口的混沌数据血肉开始微微发烫。
混沌之心，在共鸣。
仿佛归墟深处的那个“点”，在召唤它。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他问。
“一个月后。”寇敏道，“我需要时间恢复。另外……远征军的组建，需要仔细挑选。归墟之地不是人多就能闯的，我们需要最精锐、最忠诚、而且……最能适应混沌环境的人。”
“人选我已经有了。”严靖杰调出一份名单：
远征军核心成员（共七人）：
1. 严靖杰 - 总指挥，混沌亲和
2. 寇敏 - 导航与解密，造物主印记
3. 剑无尘 - 武力担当，剑心通明可抵御法则侵蚀
4. 无影判官 - 侦查与魂术，能感知无形威胁
5. 林星 - 数据分析，特殊天赋可看穿法则结构
6. 墨渊 - 技术与后勤，精通阵法与炼器
7. 混沌监察者（希望号） - 载具与战力，已与希望号完全共生
“七个人，一艘船。”严靖杰道，“符合‘混沌之数’。多了反而容易在法则乱流中迷失。”
寇敏看着名单，点了点头，但眼中仍有忧色：
“剑无尘前辈同意吗？他更倾向于留在四界备战。”
“他已经同意了。”严靖杰道，“我告诉他，起源之心可能是唯一能对抗观测者的武器，而且……归墟之地，可能有突破真仙境界的契机。”
剑无尘卡在化神巅峰已经三百年，突破真仙是他毕生追求。这个诱惑，他无法拒绝。
“那其他人呢？”寇敏问，“联盟分裂后，我们带走最精锐的力量，四界的防御……”
“墨渊前辈会留下一个‘分身’主持大局。金万贯和玉清子前辈会联合指挥剩余舰队。而且，”严靖杰眼中闪过冷光，“外交使团已经出发了，观测者的注意力会被他们吸引一段时间。”
他顿了顿：“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快。根据艾莎-方舟的最新推算，观测者的‘大收割协议’可能提前了。”
“提前？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混沌星舰技术，让它们感到了威胁。”严靖杰调出一份侦察报告，“三天前，我们的外围哨站发现了一支观测者侦查舰队，在云荒外围徘徊。虽然它们没有进攻，但这是明显的预警——它们正在评估我们的战力，准备调整收割时间表。”
寇敏心头一沉。
时间，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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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月，希望号进入了最后的改装阶段。
为了适应归墟之地的极端环境，墨渊带领工程团队，对希望号进行了十一项重大改造：
1. 混沌引擎升级 - 加装第二颗混沌核心（由严靖杰分裂出30%的血肉制成），提升在法则乱流中的稳定性。
2. 造化护盾 - 寇敏将造化本源融入舰体，形成一层能抵御“存在侵蚀”的护盾。
3. 灵魂锚定系统 - 无影判官布置的幽冥大阵，能将舰上所有人的灵魂与希望号绑定，防止在时间乱流中失散。
4. 法则解析阵列 - 林星设计的特殊传感器，能实时解析周围混乱的法则，为导航提供数据。
5. 剑意共鸣仓 - 剑无尘的剑意灌注的独立舱室，必要时可激发“万剑领域”，强行开辟稳定空间。
6. 虚空鲸骨共鸣器 - 强化舰体与虚空鲸骨的连接，确保能穿越归墟外围的屏障。
改装过程中，严靖杰的状态时好时坏。
转化进度在55%到58%之间波动。新我的低语越来越频繁，有时甚至会在睡梦中控制他的身体——有一次深夜，寇敏发现严靖杰站在船坞边缘，胸口裂开，正在“吞噬”一艘废弃星舰的残骸。
她唤醒他时，他的眼神迷茫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清明。
“我又……失控了？”他问。
寇敏紧紧抱住他，没有说话。
她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仅是对抗观测者的时间，也是对抗严靖杰自身异变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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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三天，严靖杰召集远征军全体会议。
七人（包括希望号的意识投影）齐聚舰桥。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正常’的宇宙中开会。”严靖杰开门见山，“进入归墟之地后，一切常识都可能失效。时间、空间、因果律……都可能扭曲。所以，我必须强调几点。”
他竖起手指：
“第一，绝对服从指令。在极端环境下，任何个人的判断都可能致命。”
“第二，保持灵魂连接。无影判官的锚定系统是我们的生命线，任何人感觉灵魂松动，立刻报告。”
“第三，”他看向众人，“如果我在归墟中彻底失控，剑无尘前辈，你有权执行‘清除协议’。”
剑无尘瞳孔一缩：“总帅！”
“这是命令。”严靖杰平静道，“混沌监察者体内有我预设的自毁指令，如果我变成怪物，它会第一个感知到。届时，它会配合你，将我……处理掉。”
他看向寇敏，眼神温柔：“抱歉，又要让你面对这种事。”
寇敏咬着嘴唇，最终艰难点头。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准备。
严靖杰独自来到希望号的“观星台”——这是改装时特意保留的区域，有一个巨大的全景舷窗，能看到外面的星空。
寇敏悄悄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你在看什么？”她轻声问。
“在看……我们可能再也看不到的星空。”严靖杰道，“进入归墟后，连星光都会被吞噬。”
他顿了顿：“寇敏，如果这次我们失败了……”
“那就一起死在归墟里。”寇敏握住他的手，“反正，如果四界毁灭，我也无颜苟活。我是……罪人啊。”
“不，你不是。”严靖杰摇头，“你只是做了当时认为正确的事。就像我们现在做的一样。”
他望向星空深处：
“起源文明以为设计收割者能拯救宇宙，结果创造了怪物。”
“我们现在去寻找起源之心，以为能终结怪物，但谁知道……会不会制造出更大的灾难？”
“这就是文明的宿命吧——总是在解决问题的同时，创造新的问题。”
寇敏靠在他肩上：
“但至少，我们还在努力。而不是像观测者那样，以吞噬为乐，以毁灭为荣。”
“是啊。”严靖杰轻声道，“至少，我们还在努力。”
两人沉默地看着星空。
而在遥远的虚空，外交使团的舰队，已经与观测者的第一艘“接触舰”相遇。
金彪站在舰桥上，看着前方那艘银色的、毫无特征的星舰，手心全是汗。
他不知道，这次接触会带来什么。
但他知道，这条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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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号，起航倒计时：最后二十四小时。
归墟之路，即将开启。
而宇宙的暗面，观测者的母舰深处，那双银白色的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
“归墟……起源之心……”
“有趣。”
“启动‘归墟监视协议’。”
“如果变数得到起源之心……就启动‘终极清除’。”
低语声中，无数银色的数据流，开始向归墟之地汇聚。
一场跨越纪元的角逐，即将在宇宙的终末之地，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