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间的门无声合拢,将最后一丝与外界的联系彻底切断。昏黄的台灯光线在紧闭的门板上投下绝望的剪影,空气中那股陈腐的纸张霉味仿佛瞬间浓稠了数倍,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书桌上,那盏台灯的火焰不祥地跳动着,将墙壁上两人的影子拉扯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拨弄。
江望舒在门合拢的瞬间就已转身,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那扇门。她没有试图去拉拽或撞击,那无疑是徒劳且愚蠢的。她的右手食指指尖轻轻抵在左手腕的疤痕上,借助那细微的刺痛感保持绝对的清醒。“逆轨·空间锚点回溯。”她心中默念,并非回溯时间,而是将感知力极度凝聚,试图捕捉门被关闭前那一刹那的空间波动轨迹,寻找规则作用的痕迹或可能的缝隙。
反馈回来的信息混乱而粘滞,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充满恶意的意识碎片在干扰她的感知。门的关闭并非物理性的,更像是这个空间本身的“意志”完成了某种闭合动作,规则之力严密得如同浇筑的铁板。
“啧,房东把门锁了,连个通知都没有。”顾清晏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强自镇定的调侃,但眼神里的紧张显而易见。她背靠着一个摇摇欲坠的档案柜,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整个房间,尤其是那些堆积如山的纸张和墙上越来越不稳定的影子。“而且看样子,还打算给我们表演一场皮影戏,就是演员有点抽象。”
她的话音刚落,墙壁上,属于江望舒的那个被拉长的影子,头部的位置突然极其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仿佛要脱离本体一般,向一侧扭动了一个绝不可能的角度。同时,顾清晏自己的影子,手臂的影子部分如同融化的沥青般滴落、拉长,竟朝着几米外散落在地的一页写满字迹的纸张蔓延过去!
不是幻觉!这些影子正在被某种力量操控,试图脱离她们,甚至……可能具有某种物理干涉能力!
“影子活性化。规则延伸现象,可能与残留的强烈执念或信息载体共鸣有关。”江望舒语速极快,冷静地分析,同时身体微微侧移,改变光照角度。她的影子随着她的移动恢复正常,但那种被无形之力拉扯的感觉并未消失,只是暂时中断。“不要长时间静止,改变光照角度和自身位置可以干扰其同步。注意那些纸张,它们可能是‘诱饵’或‘坐标’。”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移动到书桌旁,目光扫过桌面上散乱的顾琳手稿和那张旧平面图。必须带走关键信息。她将顾琳的残页迅速叠好塞入口袋,同时手指在那张平面图上快速划过,记忆着第七实验室的相对位置和那个指向图纸外的箭头符号。她的动作精准而迅速,如同在进行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拆弹作业。
顾清晏闻言,立刻行动起来。她不再靠墙,而是在房间内有限的空间里缓慢移动,时而蹲下假装查看纸箱,时而站起仰望天花板(尽管那里只有积满灰尘的灯泡),努力让自己的影子处于不断变化的状态。这方法确实有效,她的影子不再出现大规模的异动,但那种被窥视、被模仿的毛骨悚然感始终萦绕不去。
“这感觉就像同时被一万个模仿欲过剩的粉丝跟踪,”她低声吐槽,试图驱散内心的寒意,“而且这些粉丝还都是影子做的,没有实体,差评。”
然而,影子的异动只是开始。随着时间推移(尽管这里的时间感已经混乱),房间内的其他异常现象开始加剧。那些堆积的档案柜里,传来了细微的、像是纸张被无形之手翻阅的“沙沙”声,声音起初零散,渐渐变得密集,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读者正在同时浏览这些陈年旧案。散落在地上的纸页,无风自动,轻微地起伏,如同沉睡的野兽在呼吸。
更令人不安的是,墙上那张巨大的旧平面图,上面代表第七实验室的红色圆圈,颜色似乎变得更加鲜艳,甚至……微微凸起于纸面,像是一颗即将滴落的血珠。图纸上其他区域的线条则开始变得模糊,仿佛正在溶解。
“空间稳定性在下降。”江望舒敏锐地察觉到环境的变化,语气凝重,“这个房间正在被‘消化’,或者……正在向某个核心点‘塌陷’。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否则会被困死在这里,或者被卷入更不可控的空间乱流。”
出路在哪里?门已被规则封锁,四面是斑驳的墙壁,天花板和地面也看不出任何通道的迹象。
顾清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织梦师的本能让她不再仅仅用眼睛去看,而是尝试用“心”去感受这个空间的“情绪”和“意向”。她闭上眼睛,屏蔽掉那些扰人的沙沙声和影子的威胁,将精神力如同蛛网般轻轻铺开,感知着空间中信息流的走向。
突然,她睁开眼,目光投向房间角落那个堆放着废弃医疗器材的破旧纸板箱。在精神感知中,那里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弱的“信息漩涡”,不同于周围弥漫的混乱与恶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意味。
“望舒,那个箱子!”她指向角落,“感觉有点不一样……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的‘路标’?”
江望舒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移动到纸箱旁。箱子里的东西杂乱无章:断裂的听诊器、生锈的手术剪、几个空了的药瓶……看起来毫无价值。但当她拨开这些杂物,手指触碰到箱底时,指尖传来一点轻微的、不同于金属和玻璃的触感。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那是一个用泛黄的病历纸折叠成的纸鹤,做工精细,但纸张已经非常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纸鹤的翅膀上,用极其纤细的笔触,画着一个简单的箭头符号,箭头指向纸鹤头部微微昂起的方向——正是房间那面没有任何特征、布满霉斑的墙壁。
而在纸鹤的腹部,写着一行小字,字迹娟秀,与顾琳的手稿如出一辙:
【影为障,心为路。信我所信,方见真途。】
“顾琳留下的……”顾清晏凑过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她预料到会有人来这里?她在给我们指路?”
江望舒捏着那只脆弱的纸鹤,大脑飞速运转。“影为障”,指的是这些活化的影子是障碍?“心为路”,需要依靠信念或某种精神指引?“信我所信”,相信顾琳所相信的?顾琳相信的是什么?是拯救顾影的执念?还是对第七实验室力量的认知?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纸鹤箭头所指的那面墙。墙面布满黑黄色的霉斑,看起来与其他墙壁并无二致。但当她集中精神,逆轨者的感知聚焦于此时,她隐约察觉到,那片区域的时空结构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稀薄,像是一层即将破裂的薄膜。
“出路可能就在那面墙后。”江望舒得出结论,语气笃定,“但需要‘钥匙’才能打开。这只纸鹤是地图,可能也需要……特定的‘信念’或‘共鸣’作为触发条件。”
她看向顾清晏:“你是织梦师,对精神和意念的感知比我更强。尝试与纸鹤,或者与留下纸鹤的顾琳的意念残响建立连接。‘信我所信’,或许需要你来完成。”
顾清晏深吸一口气,接过那只轻飘飘的纸鹤,仿佛接过千钧重担。她闭上眼睛,双手轻轻捧着纸鹤,努力摒弃杂念,将精神沉浸到那行小字所传达的意境中。她想象着顾琳当年在此地的孤独与决绝,想象着她对拯救姐姐的执着信念,试图让自己的心跳与那股跨越时空的执念同频。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周围越来越响的纸张沙沙声和影子蠕动的压迫感。
但渐渐地,顾清晏手中的纸鹤开始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纸鹤翅膀上的箭头符号,似乎亮起了一丝微光。同时,她感到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牵引力,从那只纸鹤传来,指向那面霉斑墙壁的某个特定点。
“有反应了!”顾清晏低呼,睁开眼睛,眼神亮了起来,“指向那里!”
江望舒立刻走到墙边,手指按向顾清晏所指的位置。指尖触碰到冰冷潮湿的墙面,并无异常。但她没有放弃,将体内所剩不多的逆轨之力凝聚于指尖,不是攻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轻轻“叩击”着那层稀薄的时空结构。
“以逆轨者之名,追溯此地点之‘裂隙’。”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空间震颤,以她的指尖为中心荡漾开来。紧接着,在两人紧张的注视下,那面布满霉斑的墙壁,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荡漾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墙壁的实体感正在迅速消失,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模糊不清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通道入口,缓缓浮现出来!
通道的另一端,隐约可见向下的、粗糙的石阶,以及更深处弥漫的、比档案间更加浓重的黑暗与陈旧气息。
通往地下层的入口,打开了!
然而,就在通道打开的瞬间,房间内的异变达到了顶峰!那些活化的影子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地扑向两人!堆积的纸张如同雪崩般从档案柜中倾泻而出,仿佛要将他们淹没!墙上的平面图彻底溶解,化作一滩暗红色的污迹!
“走!”江望舒厉喝一声,一把拉住顾清晏,毫不犹豫地冲向那荡漾的通道入口。
两人身影没入光门的瞬间,身后的档案间彻底被暴走的阴影和纸浪吞噬。入口剧烈波动了一下,迅速缩小、消失。墙壁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只脆弱的纸鹤,在最后一刻从顾清晏手中滑落,飘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被涌来的黑暗吞没。
她们踏上了通往慈济医院最深秘密的阶梯,将一场影噬之灾甩在身后。但前方等待她们的,是顾琳曾冒险进入的、隐藏着“黑石”与第七实验室的未知深渊。
【状态:利用顾琳遗留的纸鹤找到隐藏通道,脱离崩溃的档案间,进入地下层入口。】
【危机暂解:摆脱影子与纸张的围攻。】
【目标:探索地下层,寻找第七实验室。】
【新悬念:纸鹤的指引是福是祸?地下层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