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并非仅仅来自潮湿的空气和冰冷的雨滴,更源自灵魂链接另一端传来的、骤然绷紧的惊惧与决绝!
桥洞下,无咎猛地睁开了眼睛。
先前因高烧和重伤而混沌的意识,被链接中赫斯缇雅传来的强烈情绪波动如同冰锥般刺穿。
那不是简单的紧张,而是遭遇危险时,试图独自面对、甚至准备付出代价的孤注一掷!
“赫斯缇雅……”
他试图撑起身体,但胸腔和四肢百骸传来的碎裂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昏厥。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濒死的凡人,没有任何超常的力量。
不行,他这样下去,只会死在这里,而她……
链接另一端,那股决绝的情绪愈发清晰,甚至夹杂了一丝……告别之意?
不!绝不允许!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混合着对失去的恐惧和对自身无能的愤怒,猛地从无咎残破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这纯粹是意志力驱动的、超越生理极限的回光返照。
他无视了几乎要让意识崩散的剧痛,用指甲抠进身下潮湿的泥土,凭借着灵魂链接那微弱的指引,如同濒死的野兽,一点点向着桥洞外的雨幕爬去。
没有技能,只有本能和顽强的执念。
雨水瞬间将他淋透,寒冷加剧了痛苦,每一次挪动都像在刀尖上翻滚,留下模糊的血痕。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在泥泞和黑暗中挣扎前行的,全凭着一股“必须到达她身边”的顽强意念。
终于,在一个更加阴暗潮湿的死胡同尽头,他看到了那个娇小的蓝色身影——
正被几个面目可憎的男人围堵在墙角,她紧紧攥着那枚发卡,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吓人。
“放开……她……”
无咎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一种从地狱爬回来的森然。
他扶着湿滑的墙壁,勉强站立,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他的出现,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一副凄惨的景象。
“无咎!别过来!走啊!”
赫斯缇雅失声惊呼,眼中瞬间涌上泪水,是担忧,更是看到他如此模样的心痛。她比谁都清楚,他现在只是个重伤垂死的普通人,来这里只是送死!
“啧,还有个找死的?”
为首的地痞被无咎的突然出现惊了一下,但立刻看出他的极度虚弱,不屑地嗤笑,
“路都走不稳的废物,还想逞英雄?”
地痞随意地一脚踹在无咎的肚子上。
“呃啊!”
无咎根本没有任何抵抗或闪避的能力,剧痛让他蜷缩倒地,鲜血从口中溢出,身体因痛苦而剧烈抽搐。
凡人之躯,在暴力面前是如此脆弱不堪。
“无咎!”
赫斯缇雅尖叫着,想冲过来,却被另一个地痞拦住。
“看看你这副样子!”
地痞头子蹲下身,侮辱性地拍了拍无咎的脸,
“为了这么个小妞,连命都不要了?”
他又踢了无咎一脚,无咎只能发出痛苦的闷哼,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赫斯缇雅看着无咎被如此对待,心如刀绞,绝望和愤怒达到了顶点。
她不再试图换钱,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枚珍爱的发卡狠狠砸向地痞头子的脸:
“拿去!都拿去!滚!快滚开!”
发卡划过地痞的脸,留下浅浅血痕。地痞被激怒了,但看到赫斯缇雅那完全不顾一切的眼神,又瞥了一眼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无咎,啐了一口:
“妈的,两个疯子!真晦气!我们走!”
地痞们捡起发卡,骂骂咧咧地迅速离开了死胡同,消失在雨幕中。
赫斯缇雅立刻扑到无咎身边。
“无咎!无咎!看着我,求求你……”
她颤抖着手抚摸他冰冷的脸颊,感受着他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和呼吸。
刚才的踢打加速了他生命的流逝,他真正到了弥留之际。
“不要……不要死……”
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赫斯缇雅紧紧抱住他,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消散的生命力。普通的办法已经无效,回天乏术。
唯一的希望,只剩下那个禁忌的、代价巨大的方法——
以神之精血,强行缔结神格契约,用她最本源的力量,为他刻下恩赐,或许能挽留住那最后一丝灵魂之火。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赫斯缇雅咬破自己的指尖,集中全部意念,逼出体内最本源的神性与生命能量。一滴颜色深邃、隐隐散发着微不可见柔和金芒的精血,从她指尖渗出。
这滴血出现的瞬间,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死灰,浑身气息骤降,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大半生命力,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以吾赫斯缇雅之名……以神性本源为引……缔结永恒之契……”
她将精血点在了无咎心口的位置,用尽最后力气吟诵出古老而庄严的契约咒文。
极致的虚弱感如同黑洞般吞噬着她,但她强行支撑着,将契约的力量与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本源,一同灌注进无咎濒死的身体。
微光,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神圣气息的光芒,自两人接触点亮起,勉强驱散了周围的寒意和绝望。
无咎背后的衣物无声地化为飞灰,复杂玄奥的神圣文字——【Status】——如同被无形的刻刀,在他背部缓缓浮现、勾勒、最终定型。
一张古朴的羊皮纸凭空出现,飘落在赫斯缇雅手边。纸上,墨色的字迹开始逐一显现,那是属于无咎的,刚刚诞生的【恩惠】:
【无咎 · 赫斯提亚眷族】
LV.1
力量:I 0
耐久:I 99 ※(于凡人之躯濒死极限中展现的惊人韧性,化为潜力)
灵巧:I 15
敏捷:I 8
魔力:I 90 ※(与神格契约的高度契合)
〖技能〗
不动的无限城 (守护信念的潜质,于此正式刻印)
女神契约 (灵魂链接的升华与固化)
生命礼赞 (潜藏的治疗天赋被激活)
〖魔法〗
圣约守护 (源自守护信念的潜在魔法)
〖发展能力〗
盾术:I 0 (本能的守护动作被恩惠认可)
异常抗性:I 0 (承受伤害的潜质显现)
恩赐,完成了。
无咎那原本即将停止的呼吸,陡然变得悠长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弥留之际的散乱。
致命的伤势被契约之力和精血中蕴含的强大生命能量强行稳住,断裂的骨骼也开始被温和的神力缓慢滋养。
他的性命,终于从死神的镰刀下被抢了回来。
但赫斯缇雅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她软软地倒在他身边,气若游丝,脸色灰败,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几乎消失。强制契约,尤其是动用本源精血发动的神格契约,几乎耗尽了她的一切。
雨渐渐小了,黎明的微光勉强穿透乌云,照亮了这个相依为命的角落。
两人躺在冰冷的墙角,一个因恩赐而陷入深层修复的昏迷,一个因耗尽神力与生命本源而陷入极度虚弱。
他们依然身无分文,没有得到药物和食物,处境比恩赐降临前更加严峻——现在,连唯一还有行动能力的神,也失去了力量。
赫斯缇雅用尽最后一丝意识,艰难地握住无咎的手。
灵魂链接因为【女神契约】的完成而变得更加深邃牢固,她能感受到无咎体内那新生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之火”,那是未来的希望。
然而,守护这微小火种的她,也已油尽灯枯。
希望与绝望,在这黎明时分,以最残酷的方式交织在一起。
生存的考验,并未因恩赐的降临而结束,反而进入了更加危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