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黄城内,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沸腾的岩浆,席卷了每一个角落。震天的欢呼声、喜极而泣的哭喊声、战友相拥的捶打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足以掀翻城楼的声浪。战士们疲惫地靠在城垛上,看着城外那片被北冥之气清空的、光秃秃的焦土,再抬头仰望那如同神山般降临、与炎黄城完美对接的永恒界域,以及界域上空那如同守护神般缓缓游弋的庞大幽影——界域之鲲·镇宇,心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和难以言喻的激动。
“赢了!我们守住了!”
“永恒之城!程墨城主万岁!”
“镇宇大人!神威盖世!”
“华夏!华夏!华夏!”
美酒被搬上城墙,临时拼凑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张明远和赵铁柱这两个杀胚,此刻也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口灌着烈酒,拍着大腿狂笑,唾沫横飞地描述着刚才镇宇一口北冥气冻碎几十万大军的震撼场面。林玄、王嫣然等人则忙着安抚伤员,清点战损,组织防御,脸上虽然疲惫,却洋溢着振奋的光芒。
炎黄城中心,社稷坛虚影在永恒界域降临后变得更加凝实,玄黄国运金龙盘绕其上,龙吟清越,散发着勃勃生机。林默站在坛下,望着那对接完成的宏伟景象,心中百感交集。他走到程墨身边,深深一躬,语气充满了由衷的感激和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程墨,大恩不言谢!若非你与永恒之城及时降临,炎黄城……恐已化为焦土!”
程墨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城内喧嚣的庆祝场面,又投向城外远方溃逃敌军留下的烟尘,声音平静:“国基初立,尚在襁褓。此战,只是开始。四大本土势力根基深厚,此番受挫,必不会善罢甘休。”
林默神色一凛,重重点头:“我明白!我已下令加固城防,清点物资,救治伤员。永恒界域降临,我们有了最坚实的后盾!接下来,定当秣马厉兵,枕戈待旦!”
两人正交谈着后续防御部署和资源整合的细节,程墨的目光忽然一凝,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猛地转向炎黄城正前方的旷野!
那里,原本因为大战而一片狼藉、遍布焦痕和深坑的土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他走得很慢,闲庭信步,仿佛不是走在硝烟未散的战场,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散步。然而,他每一步落下,脚下焦黑的大地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抚平,顽强地冒出点点翠绿的嫩芽,旋即又迅速枯萎,化为尘埃飘散,周而复始,透着一种生灭循环的奇异韵律。
他的出现是如此突兀,却又如此自然,仿佛他本就该在那里,只是众人的喧嚣暂时遮蔽了他的存在。
程墨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炎黄城最高、最前沿的一段城墙上。织命、望舒、烛龙、句芒的身影紧随其后,如同四道流光,无声地落在程墨两侧。五人并肩而立,目光如炬,死死锁定了那个缓步走来的身影。
城墙上的欢呼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安静下来。张明远、赵铁柱等人也察觉到了异常,猛地跳起,冲到城垛边,紧张地望向城外。林默心中一紧,也立刻飞身掠上城墙。
当看清来人的模样时,所有人都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
那是一个青年。他的容貌,完美得近乎不真实。五官的每一分比例都恰到好处,如同造物主最精心的杰作。皮肤白皙如玉,却又透着健康的生命光泽。一头柔顺的墨色长发随意披散,发梢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他穿着一身看似朴素、却流淌着月华般柔和光泽的白色长衫,腰间随意系着一根青色的藤蔓。气质超然出尘,仿佛不染半点尘埃,与这片刚刚经历血与火的战场格格不入。他的眼神清澈,如同初生的婴儿,却又深邃得仿佛蕴含了宇宙万象的奥秘,平静地倒映着城墙上如临大敌的众人。
但最令人震惊的,不是他的容貌和气质。
而是围绕在他身边,轻盈飞舞的那一抹纯净的……天蓝色!
一只巴掌大小、羽毛纯净柔和的蓝羽鸟,正欢快地绕着他的肩膀飞舞,时而落在他的指尖,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那姿态,充满了亲昵和依赖。
第十四只仙阶生物!那只在葬神古战场诡异消失、代表“新生”契机的蓝羽鸟!此刻,它竟如同宠物般,温顺地陪伴在这个神秘青年身边!
“蓝羽鸟?!”张明远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是它!葬神古战场……”赵铁柱握紧了战斧,手心全是汗。
青年仿佛没有感受到城墙上那滔天的敌意和恐怖的威压,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他走到距离城墙约莫百丈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这个距离,对于城墙上如林的炮口和程墨等人来说,已是绝对的攻击范围。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越过众人,最终落在了程墨身上。
那目光,清澈、平和,没有任何敌意,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深邃。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过冰原,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暖力量,却又蕴含着无法言喻的距离感。
“此城,名唤炎黄?”青年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石相击,清澈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倒是……承载了几分厚重。”
他没有问“你是谁”,也没有任何开场白,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程墨站在城垛之上,玄衣在微风中轻摆,眼神锐利如刀,同样没有回答青年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审视:“孢子女皇,可还安好?”
青年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程墨会突然问起这个。他脸上的笑容不变,轻轻摇了摇头,指尖逗弄着肩头的蓝羽鸟:“母巢意志,自有其轨迹。她……在躲着我。或者说,在躲着‘它’。”他的目光扫过蓝羽鸟,意有所指。
“万物母巢失联,信仰国度动荡,皆因你而起?”程墨步步紧逼,话语如刀。
青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看着程墨,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失联?动荡?或许吧。种子总要脱离母体,才能长成参天大树。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信仰……亦需淬炼,方显真金。”
这回答如同打哑谜,避重就轻。程墨的眉头微微蹙起。
就在这时,林默上前一步,强压着心中的震撼和不安,沉声问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引动仙阶生物,搅动大陆风云?又为何来此?”他手中的建国令微微发烫,国运金龙在社稷坛上空发出低沉的龙吟,警惕地盯着青年。
青年将目光转向林默,看着那枚悬浮在他手中的建国令,以及他身后那虽然稀薄却坚韧不屈的玄黄国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他依旧没有回答林默的问题,而是轻声吟道:
“鸿蒙初判分混沌,万灵争渡觅道真。”
“仙令如雨落凡尘,几家欢喜几家沉?”
“旧日王座终倾覆,新芽破土向天伸。”
“潮起潮落谁为主?且看风云……乱中寻。”
诗句飘渺,带着宿命般的预言感,仿佛在暗示着什么,却又模糊不清。像是在说仙阶生物的降临是必然,旧势力(指四大本土势力)终将衰落,新势力(指获得建国令的国家)正在崛起,而最终的格局,将在混乱中形成。
吟罢,青年的目光再次落回程墨身上,笑容更深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程墨领主,永恒之城,界域之鲲……好手段,好造化。你,比我想象中……走得更快,也更远。”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程墨的身体,看到了他体内那颗蕴含着“万灵永恒道”的金丹和那柄时空主剑胚,意味深长地说道:“时空为骨,万灵为血……这条路,不好走。但走下去,或许……能窥得一线真容?”
程墨瞳孔骤然收缩!对方竟能一眼看穿他的道基核心?!这绝非寻常!
就在程墨心神微震的刹那,青年忽然话锋一转,目光投向遥远的东方,那是信仰国度的方向。他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似是怀念,又似是……悲悯?
“安……”青年轻轻念出一个名字,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怅惘,“那颗种子……终究还是发芽了。净世之光……呵呵,希望他选择的道路,能比他的‘母亲’……走得更稳一些。”
程墨心中剧震!安!那个在腐爪哥布林部落觉醒“净世之光”、建立自由联邦对抗信仰国度的混血少年!这青年认识安?还称他为“种子”?甚至提到了安的“母亲”?孢子女皇?!
电光火石之间,程墨脑海中无数线索瞬间串联!孢子女皇的异常失联!安的离奇崛起!信仰国度的内部动荡!以及眼前这青年对蓝羽鸟的掌控、对安的特殊关注、对信仰国度复杂的态度……
一个惊世骇俗、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猜测,如同惊雷般在程墨心中炸响!
他猛地抬头,锐利如电的目光死死锁定城下的青年,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肯定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一字一句地吐出:“你是安?”话音出口,连程墨自己都感到一丝荒谬。安是混血少年,而眼前这位,无论容貌气质还是力量层次,都与安天差地别!
然而,青年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打哑谜。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那清澈如婴儿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沧桑与……疏离。
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不。”青年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仿佛带着跨越了无尽时空的回响,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众人心头。“我不是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墙上如临大敌的众人,扫过那庞大的永恒界域和界域之鲲,最终再次定格在程墨身上,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神秘的弧度:“安,是‘种子’。而我……”他微微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蓝羽鸟柔顺的羽毛。“或许,只是路过这方天地,顺手撒下几颗种子的……园丁?”
“亦或是……”他的目光投向更遥远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鸿蒙虚空深处,声音变得缥缈而悠远:“一个……迷途的旅人?”
说完这句更加玄奥、更加令人费解的话语,青年不再多言。他最后深深地看了程墨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难以解读的信息——有期许,有警告,有好奇,甚至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意味?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程墨等人恐怖的气机锁定之下,青年的身影,连同他肩头那只纯净的蓝羽鸟,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开始变得模糊、透明。
没有空间波动,没有能量涟漪。仿佛他本就不属于这个维度,此刻只是收回了在此地的投影。仅仅几个呼吸间,那道完美得不真实的身影和那抹纯净的天蓝色,便彻底消失在炎黄城外的旷野之上,只留下城墙上满心震撼、疑窦丛生的众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的青草与泥土的清新气息。
“园丁?迷途的旅人?”林默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完全无法理解。
“他到底是谁?安的……父亲?”
“实力……深不可测。”
“其空间造诣,远超于我。”
“他提到安的母亲……孢子女皇?”
“难道他和孢子女皇……”
程墨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依旧凝视着青年消失的地方,指尖一缕时空之力无声流转,试图捕捉任何残留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青年的身份,如同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他否认是安,却又与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掌控着代表“新生”的蓝羽鸟,对孢子女皇的称呼复杂,似乎洞悉鸿蒙大陆的一切变局,却又表现得像个旁观者。
他最后的话语,更像是一个谜题,一个邀请,或者……一个警告?
“园丁……旅人……”程墨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深邃的眼眸中,时空幻灭,万灵生衍的景象不断流转。
就在这时,一道紧急通讯突然打断了众人的思绪,来自永恒之城负责监控信仰国度方向的附属种族——暮影蝠群!“主上!信仰国度方向!检测到前所未有的剧烈圣光能量爆发!强度……超越仙阶!范围覆盖整个信仰国度核心区域!能量性质……极度混乱、狂暴、充满毁灭性!疑似……内部发生剧变!坐标……锁定万物母巢原址!”
程墨的目光骤然一厉!猛地转向信仰国度的方向!
孢子女皇失联的万物母巢?超越仙阶的毁灭性能量爆发?剧变?
联想到那神秘青年离去前投向信仰国度的复杂目光,以及他提到安和孢子女皇时的话语……
“风雨欲来……”程墨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洞悉风暴的凝重。“传令!永恒界域!一级战备!目标——信仰国度方向!”
命令如疾风骤雨般下达!刚刚因为神秘青年来访而陷入短暂沉寂的永恒之城和炎黄城,瞬间再次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战争状态!
界域之鲲·镇宇发出一声低沉的鲲鸣,庞大的身躯缓缓转向,幽蓝的目光穿透虚空,锁定了那片正在爆发出毁灭性光芒的信仰之地。
程墨立于永恒之塔顶端,玄衣猎猎,目光如电,仿佛要穿透遥远的空间,看清那信仰国度核心正在发生的惊天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