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风带着腐甜的怪味,像变质的果汁混着铁锈。这味道的尽头,是“极乐堂”游戏厅那扇吞吐着迷幻紫光的门。
吴生站在对面,黑衣融于夜色。他能“尝”到风里的东西——那不是气味,是能量。混乱、饥渴,如同无形的触手,撩拨着过往行人潜意识里的沉迷,再将他们逸散的精神力量,悄悄拽进那扇门后的漩涡。
他迈步穿过街道。
“砰!”
游戏厅的玻璃门被他一脚踹开,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震耳欲聋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墙壁般迎面砸来,混杂着电子音乐疯狂的鼓点、游戏音效的尖啸、以及玩家们无意识的嘶吼。然而,这足以让常人心脏紧缩的噪音,在他踏入门槛的瞬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过滤、衰减,只剩下被压抑后的、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嗡鸣,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在耳蜗深处爬行。
数十台老旧街机的屏幕是这空间里唯一的光源,闪烁着过度饱和、近乎癫狂的五彩荧光,交替映照着一张张深陷其中的面孔。那些玩家,有衣衫不整的青年,有眼神空洞的中年人,甚至还有几个应该在校的学生,他们身体以各种别扭的姿势紧绷着,手指在摇杆和按键上疯狂地敲击、摩擦,皮开肉绽亦不自知。他们的瞳孔放大到极致,清晰地倒映着屏幕上跳跃闪烁的像素块,但那光芒并未照亮神采,反而吞噬了灵魂,只剩下被彻底榨干后的、一种近乎本能反应的狂热。吴生锐利的目光能看到,他们每个人的头顶,正有一缕缕极淡的、近乎透明的白色气息,如同被文火慢炖般,袅袅婷婷地被强行抽离,汇向游戏厅最深处,那能量最为污浊的核心区域。
那里,是这一切的源头。
他立在三台呈品字形摆放、明显经过改造的巨大街机中间,一身铆钉皮夹克在屏幕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周身翻涌着不祥的紫色火焰,那火焰跃动时极其诡异,焰尖竟不断析出细碎的、闪烁着寒光的冰碴,簌簌落下,在地面铺开一小片诡异的白霜。他半倚在中间那台机器上,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边框,屏幕上那个代表他的像素角色便随之同步闪烁,散发出更强的能量波动。每当有玩家因为游戏中的胜负而情绪剧烈波动,或是濒临崩溃边缘时,他眼底便会炸开一丝猩红的、满足的亢奋。那些从玩家头顶飘来的白色气息,如同朝贡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汇入他周身的紫焰,那火焰便随之微微一涨,颜色也更加深邃一分。他甚至会满足地滚动一下喉结,仿佛在品尝无上美味。靠近他的几台街机屏幕,已然凝结了厚厚的白霜,运行都变得迟滞起来。
“猎妖的?”他甚至没有抬头,声音像是从一台濒临报废的老旧音箱里挤压出来的,沙哑,失真,夹杂着冰碴碰撞般的细碎寒意,“来得正好,我这新场子,正缺个有点分量的‘终极boSS’来热热场子。”语气轻佻,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吴生沉默如山,右手已然稳稳按在腰间那柄名为“破邪”的匕首上。千年阴沉木制成的剑鞘此刻正散发出惊人的热度,紧贴着他的肌肤,鞘口周围铭刻的古老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明灭,发出只有他能感知到的、低沉的嗡鸣,显示出内里器灵对周遭邪秽之气的强烈排斥与战意。
“锃——”
匕首出鞘,声音清越悠长,宛如深山古潭中响起的龙吟,瞬间压过了场中所有杂音。一道幽蓝色的寒光撕裂了浑浊黏腻的空气,匕首狭长的刃身上,那些原本沉寂的符文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光芒流转,迅速凝聚成一条微型的、完全由纯粹雷电能量构成的龙形虚影,灵动地缠绕在匕身之上,龙首微昂,口鼻间不时喷吐出细碎而危险的蓝白色电火花。
“哦?家伙事儿不错。”被称为“游戏王”的存在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一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年轻面孔,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年轻人的朝气,只有深不见底的冰冷与混乱。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嗤笑,站直了身体,拇指与中指扣在一起,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啪!”
天花板上所有残存的灯管在同一瞬间齐齐炸裂!玻璃碎片如同骤雨般哗啦啦落下。绝对的黑暗降临,吞噬了一切。紧接着,仿佛某种沉睡的凶兽被惊醒,所有街机屏幕在同一刻爆发出刺目而黏稠的血红色光芒!那光芒仿佛具有重量和温度,将整个空间染得如同炼狱血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