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一块浸透了浓墨的厚重绒布,沉甸甸地覆盖着整座城市。远在郊外,废弃多年的“镇龙山”古代庙宇遗址深处,却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断壁残垣间艰难挪动。
张强,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中年男人,此刻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执拗。他借着微弱头灯的光芒,按照一份不知从哪个黑市论坛淘来的、字迹模糊的藏宝图,在阴湿的甬道和布满蛛网的神像底座下摸索着。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他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从一尊倒塌的怒目金刚像底座暗格中,掏出了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物件。撕开层层油布,里面并非预想中的金银珠宝,而是一张材质奇特、非丝非纸、触手温润的符箓。符箓呈暗黄色,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朱砂勾勒着复杂玄奥的纹路,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纹路也仿佛在隐隐流动,散发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图旁的注解用古老的篆文写着——“勾陈上宫天皇大帝,请神符”。
张强的心砰砰直跳,长期被无良老板克扣工资、被蛮横邻居欺凌的憋屈,在此刻化作了孤注一掷的疯狂。“神仙……如果能请来神仙……”他眼中燃烧着贪婪与渴望的火焰,将符箓死死攥在手里,如同握住了改变命运的钥匙,连夜逃离了这片阴森的废墟。
回到他那位于城市边缘、逼仄廉价的出租屋,张强迫不及待地展开了行动。他灌了几口劣质白酒给自己壮胆,然后按照藏宝图附带的、那段拗口无比、意义难明的古咒,对着那枚请神符,带着酒气和无比的期盼,结结巴巴地念诵起来。
——“聚神接我令!”
咒语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但一道纯粹、威严、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金色光柱,无视了物理的阻隔,骤然穿透出租屋低矮的天花板,精准无误地贯入张强的天灵盖!他浑身剧震,感觉一股浩瀚无边、刚猛霸道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粗暴地涌入他贫瘠的躯壳。一个宏大、古老、充满无上权威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炸响:“吾乃勾陈上宫天皇大帝,执掌人间兵戈、权柄!汝以凡躯请召,有何所求?”
勾陈大帝!那是神话中位格极高的天庭(人界神政府)帝君!张强被这突如其来的“成功”和体内奔腾的恐怖力量冲昏了头脑,长期被压抑的委屈、愤怒和渺小的欲望被无限放大。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彻底被力量蛊惑,挥舞着手臂,冲出门去,一路奔向市中心广场,对着夜空声嘶力竭地喊出他那些可笑又可悲的愿望:
“我要那个狗眼看人低的经理跪下来给我道歉!我要那对天天占我车位的混蛋夫妻立刻滚出这个小区!我还要……我还要钱!我要这附近所有的钱都飞到我面前来!”
荒谬绝伦的指令,却被那无主的、只是遵循“响应祈求”这一基本法则的浩瀚神力,以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强制执行了!
广场周边的银行自动柜员机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出钞口疯狂地吐出现金,仿佛内部结构彻底失控;路过行人手中的钱包、手提包自动弹开,里面的纸币、硬币如同被无形的狂风卷起,又像是被无数透明的丝线牵引,汇成一股怪诞的货币洪流,哗啦啦地涌向站在广场中央的张强。不远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是张强口中那个经理——正满脸惊恐,身体不受控制地对着虚空屈膝下跪,额头一下下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更远处的小区方向,隐约传来一对夫妇凄厉的哭喊,他们连同他们的家具,正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强行拖拽出家门,房屋的结构甚至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混乱,失序,人间的规则在这蛮横的神力面前脆弱得如同纸张。
“够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一块万载寒冰骤然投入滚沸的油锅,瞬间激荡起无形的涟漪,将那弥漫广场的、狂暴而混乱的神力波动硬生生压制下去几分。李修罗缓步从骚动的人群边缘走来,黑色的风衣下摆在夜风中轻轻拂动,他的出现本身,就像是在这片混乱的画卷中投入了一滴浓墨,重新定义着此地的“秩序”。
张强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惊得一怔,随即又被体内奔腾的神力所带来的虚假强大感冲昏头脑,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冲着李修罗吼道:“你…你他妈是谁?给老子滚开!看见没有?我现在有神力!天神护体!信不信我让你立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