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卷起漫天尘土。
秦王府的车队,如同一条离弦之箭,自京城而出,星夜兼程,直扑南疆。
没有仪仗,没有随从,只有上百名天机阁的死士,化作最沉默的护卫,和一辆辆载满了“消毒包”与神秘军备的马车。
车厢内,林晚正在一张简易的地图上,用炭笔飞速地勾画着什么。
赵奕则闭目养神,但那偶尔颤动的眼睫,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王爷,王妃。”
车厢外传来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恭敬。
李福海,这位景明帝的副监军,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与马车并行。
“这般日夜兼程,将士们都还撑得住,只是……王妃备下的那些瓶瓶罐罐,如此颠簸,万一路上碎了,岂不误了大事?”
“奴才也是替陛下担心,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十万将士性命的‘仙药’啊。”
他嘴上说着担心,眼神却在那些覆盖着油布的马车上滴溜溜地转,充满了审视与怀疑。
林晚头也未抬。
“李公公有心了。”
赵奕缓缓睁开眼,目光冷冽。
“本王的王妃做事,自有分寸。”
“若李公公觉得辛苦,大可先行歇息,我等军情紧急,耽误不起。”
一句话,直接将李福海噎了回去。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恼怒,却不敢再多言,讪讪地退到了一旁。
这只是个开始。
一路上,这位李大监军,不是抱怨伙食粗劣,就是暗示路途艰险,字字句句,都透着对这次行动的不信任,以及对林晚那些“古怪药方”的鄙夷。
赵奕与林晚皆不理会,只是一味催促进军。
七日后,当车队终于抵达南疆大营时,一股混杂着血腥、腐臭和草药味的恶风,扑面而来。
饶是林晚早有心理准备,胃里也不禁一阵翻江倒海。
眼前的景象,比地狱更甚。
整个大营,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伤兵陈尸所。
随处可见被抬出来的士兵,他们的脚和小腿,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剩下红黑交错的腐肉,流淌着黄绿色的脓水,无数苍蝇嗡嗡盘旋。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哀嚎与压抑的呻吟。
士气,早已荡然无存。
“末将李虎,参见秦王殿下,参见监军大人!”
南疆主将李虎,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此刻却是双目赤红,嘴唇干裂,一身铠甲都沾满了污泥与血迹。
他看着赵奕,像是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被搬下车的“消毒包”时,那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
“殿下……这就是……京城送来的药?”
他指着那一小瓶高度酒和一小罐硫磺软膏,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失望。
随行的几名军医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年长的,拿起一瓶酒闻了闻,脸上顿时露出鄙夷之色。
“殿下,这不就是酒吗?我等也曾试过用烈酒清洗伤口,除了让弟兄们白白多受一番罪,根本毫无用处!”
另一人捏起一点硫磺软膏,更是连连摇头。
“硫磺……此物燥烈,或可治些皮癣,但如今将士们血肉模糊,用此物无异于火上浇油啊!”
李福海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已准备提笔,向京城写下第一封“如实”的奏报。
李虎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嘶哑。
“殿下!朝堂之上,莫非真以为我南疆十万儿郎的性命,是可以儿戏的吗!”
“若无良方,还请殿下速速奏请陛下,另请高明吧!”
质疑,失望,乃至怨怼。
整个大营的气氛,在这一刻降至冰点。
赵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锵——
剑鸣清越,带着刺骨的寒意。
“本王此来,是为救人,不是来听你们废话的。”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在场的每一名将领和军医。
“从现在起,本王接管西营所有病患!”
他剑锋一指,指向大营西侧一片病情最为严重的营区。
“所有军医,全部听从王妃号令!有不从者,质疑者,延误者……”
赵奕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字字诛心。
“按延误军机论处,斩!”
“本王只给你们三天时间!”
“三天后,西营但凡有一人病情不见好转,本王,亲自提头去见父皇!”
“但若有人敢在此期间阳奉阴违……”
他的剑,指向了那名第一个开口质疑的军医。
“本王会先用他的头,来祭本王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