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让举枪戒备的龙傲天都感到一阵心悸,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杀了我吧…我求求你了…杀了我…” 郑松如同一条濒死的蠕虫,用仅剩的右手死死攥住冯珩的裤脚,声音嘶哑破碎,很是虚弱,充满了彻底的绝望和乞求。他涕泪横流,脸上早已没有了丝毫作为精英医生的矜持与体面,只剩下想要终结这一切的痛苦。对他而言,死亡似乎成了唯一的解脱。
龙傲天瞬间就理解了这份扭曲的乞求。细想之下,这看似反常的举动,在此时此刻却显得异常“合理”。郑松是谁?他是备受瞩目、收入丰厚的整容医生,他的职业建立在技术、信誉和社会声望之上。而就在刚才,通过那场血腥的直播,他亲口将自己最肮脏、最不堪的罪行公之于众——协助谋杀、伪造身份、欺骗社会……
他在医学界,不,在整个社会上,都已经彻底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等待他的不仅是法律的严惩,更是千夫所指,是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唾弃、沦为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悲惨境地。他过去所拥有的一切——名誉、地位、财富、尊严——都在那场直播中灰飞烟灭。对于一个曾经站在光环下的人来说,这种社会性的死亡,远比肉体上的毁灭更加痛苦百倍。
然而,面对这卑微到尘埃里的死亡乞求,冯珩只是微微低下头,用那双空洞而冰冷的眼睛,毫无波澜地瞥了郑松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快意,甚至没有轻蔑,只有一种彻骨的、如同看待一件毫无生命物品般的漠然。
他轻轻一抬腿,没什么用力,却带着一种极致的厌恶,将抓着他裤脚的郑松甩开到一边。郑松如同断线的木偶,瘫软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无助的呜咽。
冯珩缓缓站直身体,目光甚至没有再多给郑松一分,而是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向了某个虚无的远方,又像是在对他自己那扭曲的信念进行最后的确认。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是由无数细密的冰针凝聚而成,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蚀骨啜心的寒意:
“我,不会杀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品味着这句话带来的力量,然后才继续用那毫无温度的语调说道:
“因为……我要让你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重逾千钧。它彻底封死了郑松寻求解脱的最后路径,将他打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在耻辱和痛苦中挣扎的地狱。这不是一时冲动的残忍,而是经过冷静计算、深思熟虑后最极致的报复。冯珩要的,不是郑松生命的终结,而是他余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为自己曾经的罪行承受无尽的煎熬。
这一刻,连龙傲天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终于完全看清,眼前这个男人的复仇,早已超越了普通的仇恨,升华成了一种将自身也燃烧殆尽的、黑暗的仪式。
……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迅速撕裂了烂尾楼区域的死寂。红蓝闪烁的警灯如同繁星般将这片荒凉之地团团包围,引擎的轰鸣声、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战术频道里简洁清晰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之前的诡异平静。
特案组的龙啸天、王文锋等人,以及林子风亲自率领的、装备精良的刑警队员,如同神兵天降,迅速控制了所有出入口和制高点。
“警察!所有人不许动!”
“放下武器!”
无数黑洞洞的枪口从各个方向精准地指向了中心区域的冯珩。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严阵以待的警员感到一丝意外。
面对如同铁桶般的包围,以及无数指向自己的致命武器,冯珩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更没有困兽犹斗的挣扎。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冲上来的警察,目光依旧保持着那种穿透一切的虚无感。
当两名身手矫健的刑警迅速靠近,厉声命令他“双手抱头!跪下!”时,他异常配合,甚至可以说是顺从地缓缓举起了双手,然后慢慢地转过身,背对着警察,主动将手腕并拢在了一起。
“咔嚓”一声,冰冷坚硬的手铐牢牢锁住了他的手腕。
整个过程,冯珩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没有即将落入法网的畏惧,没有复仇计划(至少是阶段性计划)得逞后的喜悦,也没有丝毫的悔恨或解脱。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对周遭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命运)都全然漠视的平静。这种平静,比他任何激烈的反抗或癫狂的言语,都更让人感到心底发寒,难以琢磨。
与此同时,另一组由经验丰富的刑警和随时待命的急救人员组成的救援小队,迅速冲到了瘫软在地的郑松身边。
“医生!快!这里需要紧急处理!” 一名刑警朝着楼下大喊。
急救人员提着担架和医疗箱飞奔而上。当他们看到郑松左腕处那简陋、肮脏、已经被渗出的组织液和干涸血液浸透的包扎时,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断肢离体时间太长了!伤口严重感染,伴有坏死迹象!” 急救医生快速检查后,语气严峻,“他的体温异常,脉搏微弱,已经出现了感染性休克的早期症状!情况非常不乐观,必须立刻送回医院进行清创、抗感染和支持治疗,再耽搁下去,别说手臂接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连生命都有危险!”
他们迅速给郑松戴上氧气面罩,建立静脉通道,将其小心翼翼地固定在担架上,动作又快又稳,然后在一队警员的护卫下,火速抬下楼,送往最近的、具备急救条件的医院。
很快,现场就只剩下了刑警队长林子风以及心情复杂、注视着这一切的龙牙特案组的成员们。案件的元凶已然落网,一个受害者得到了(尽管是迟来的)救援,但空气中弥漫的,却并非破案后的轻松,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血腥、扭曲与人性的复杂气息。冯珩那漠然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由他掀起的风暴,还远未到真正平息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