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彻底散去，阳光透过破旧小餐馆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落在油腻的木桌上。林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无聊地敲着桌面，目光在奥瑟斯和面前的食物之间来回游移。
王子坐在他对面，身上还裹着那件脏兮兮的斗篷，但脸上的泥灰已经被擦掉了一些，露出一张过分白皙的脸——即使穿着粗布衣服，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还是藏不住。
林突然开口，嘴角挂着促狭的笑，你该不会还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能收留你吧？
奥瑟斯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他看了一眼窗外——从这个小餐馆的角落，还能隐约望见皇宫高耸的尖顶。
然后，他摇了摇头。
没有。他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我跟你走。
林挑了挑眉：这么干脆？
奥瑟斯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盯着自己面前的食物——一碗冒着热气的燕麦粥，旁边摆着一块黑麦面包和一小碟蜂蜜。这是林用最后几枚铜币买的豪华早餐。
王子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从昨晚到现在，他确实什么都没吃。
（看起来比宫里的食物粗糙多了……）
他犹豫地拿起木勺，舀了一小口燕麦粥送进嘴里。
下一秒，他的眼睛瞪大了。
——
慢点吃！噎死了我可不管！
林目瞪口呆地看着奥瑟斯狼吞虎咽的样子，那碗燕麦粥转眼间就见了底，黑麦面包也被撕成小块，蘸着蜂蜜飞快地消失在那张尊贵的嘴里。
这个……奥瑟斯腮帮子鼓鼓的，含混不清地说，比宫里好吃多了。
宫里的食物总是冷的。王子咽下嘴里的面包，舔了舔沾着蜂蜜的指尖，母后说热食会让人变得软弱，所以……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但很快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这个蜂蜜有花香味！
林怔了怔，突然大笑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何不食肉糜他拍着桌子，引得周围几个食客侧目，你们这些贵族，山珍海味吃多了，连热饭都成了奢侈品？
奥瑟斯眨了眨眼，显然没听懂这个典故，但这不妨碍他继续进攻第二块面包。林看着他毫无形象的吃相，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昨晚还在为母亲之死流泪的王子，现在却因为一块黑面包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真是单纯得可怕……）
——
等奥瑟斯终于吃饱，林从怀里摸出钱袋，倒出里面仅剩的几枚铜币。它们在桌面上滚了一圈，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妙啊……林叹了口气，我只领过一次教你的薪水，然后就带着你跑路了。
他抬起头，突然一把揪住奥瑟斯的衣领：喂，你可是王子啊！身上总该有点值钱的东西吧？
奥瑟斯被他拽得往前一倾，差点撞上桌子。他眨了眨眼，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领口里拽出一条细细的金链子。
链子上挂着一个精巧的圆形吊坠。他按下隐藏的机关，吊坠地一声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张小像——年幼的奥瑟斯站在国王和贵妃中间，三个人都微笑着。那时的贵妃还没有涂深红色的蔻丹，国王的眼角也没有那么多皱纹。
这个……是纯金的。奥瑟斯轻声说，可以卖掉。
林接过吊坠，手指摩挲着上面精致的浮雕。他瞥了一眼小像——那个笑容温柔的贵妃，和现在记忆中扭曲的面容判若两人。
（原来……也有过这种时候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地合上吊坠，塞回奥瑟斯手里。
算了。林转开视线，卖了这个，不等于告诉全城你在哪儿吗？太危险了。
奥瑟斯握紧吊坠，指节微微发白。
那……我们怎么办？
林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餐馆斑驳的天花板：星之庭院……到底在哪儿呢……
他掏出那封推荐信，再次仔细检查——羊皮纸上除了烫金的星芒纹章和史黛拉潦草的签名外，确实没有任何地址或指引。
你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林不死心地问。
奥瑟斯摇头：宫廷教师只教政治、历史和礼仪，魔法相关的……他顿了顿，母后不允许我接触。
（果然……）
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窗外，街道上的人流渐渐增多，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先把早饭吃完吧。他最终说道，伸手从奥瑟斯盘子里抢走最后一块蘸了蜂蜜的面包，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
奥瑟斯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笑了：你刚才不是说不饿吗？
少废话！林嘴里塞满面包，含糊不清地嘟囔，这可是花了我最后的钱买的……
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个逃亡者的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在这个肮脏的小餐馆里，在满是油渍的木桌旁，他们短暂地忘记了皇宫、魔法师和那些未解的谜团。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只是两个饿坏了的少年，分享着一顿简单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