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墨渊就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了。出门一看，凌恒正蹲在井边，往桶里装着什么，走近了才发现是昨晚晾的湿草席——浸了水的草席裹在水桶外，能让水多保些时候的凉。
“醒了？”凌恒抬头笑了笑，眼底带着红血丝，“我试了试，这样运水时蒸发得慢。”
墨渊没说话，拿起扁担挑上水桶。两桶水压在肩上，咯吱咯吱地响，他故意走得快了些，想把凌恒甩在后面——他昨晚肯定没睡好，眼窝都陷下去了。
刚到田埂，就看见张婶带着几个妇女在割芦苇。“这玩意儿泡水软得快，”张婶手里的镰刀飞快，“编几个大草筐，装水比布袋还能装！”她胳膊上被芦苇划了道血痕，沾着泥，却像没看见似的，只顾着把割好的芦苇捆成捆。
墨渊把水倒进渠里，看着水流缓慢地渗进干裂的土地，忽然听见身后有车轮声。回头一看，是巧铜张赶着辆旧板车，车上堆着十几个陶瓮，都是平时腌菜用的。“这玩意儿装水不漏，”他拍了拍陶瓮，“我让媳妇们把家里的都翻出来了，能多运点是点。”
太阳升高时，田埂上已经热闹起来。孩子们提着小水桶，在水渠边一点点往田里舀水；老人坐在树荫下编草绳，把短截的芦苇接起来，好编更长的草筐；连平时很少出门的秦奶奶都来了，坐在田边给大家递水，浑浊的眼睛盯着稻苗，嘴里不停念叨着“会好的”。
墨渊的肩膀被扁担压得生疼，脱力时就换凌恒上，两人轮流挑水，额头上的汗珠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歇脚时，他看见不远处的玉米地里，几个汉子正用铁锹挖沟，把水引到玉米根旁——那是巧铜张想的主意，说这样比漫灌省水。
“墨渊！凌恒！”张婶的声音传来，她手里捧着个粗瓷碗，里面是稀稀的米汤，“先垫垫肚子，我让二丫在那边支了灶，煮了点杂粮粥。”
粥里有红薯和玉米碎，稀得能照见人影，却带着甜味。墨渊几口喝下去，胃里暖烘烘的，刚想站起来，就看见凌恒晃了晃，手撑在地上才没倒下。“你歇着，我去。”墨渊抢过扁担，却被凌恒按住了。
“我没事，”凌恒的声音有点虚，却硬是站了起来，“再挑两趟，等下孩子们的水就到了。”他指的是村里的孩子们，正提着小桶，排成队往田里传水，像条晃动的小长龙。
日头正中时，天空忽然暗了暗。墨渊以为是云，抬头却只看见一群鸟飞了过去。他心里泛起一丝失落，却在低头时看见，刚浇过的稻苗叶片上，滚下一颗晶莹的水珠——不是露水，是叶片自己渗出来的水。
“快看！”凌恒也看见了，声音里带着惊喜，“稻苗缓过来了！”
真的，那些卷边的叶子慢慢舒展开，虽然还带着点黄，却有了生气。墨渊忽然觉得，肩膀的疼、喉咙的干都不算什么了。他看向田埂上忙碌的人影，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汗，却没人叫苦，连孩子们的笑声都清脆得像风铃。
或许天不会下雨，但只要这口老井还有水，只要大家还在动，这庄稼就还有救。墨渊握紧扁担，朝着井的方向走去，凌恒跟在他身后，两人的脚步声在干硬的土地上，敲出沉稳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