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苏念晚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距离沈墨衍的眉心只有寸许，却如同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冰渊。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沈墨衍那冰冷彻骨的目光下迅速冻结。
沈墨衍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刚醒的朦胧，只有全然的清醒、警惕，以及一丝被冒犯的凛冽寒意。他就那样看着她，没有说话，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已经让苏念晚呼吸困难。
“我……我……”苏念晚猛地收回手，像被烫到一样背在身后，脸颊烧得通红，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我看你好像睡着了……眉头皱着……我……我不是……”她语无伦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墨衍缓缓坐直身体，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的目光从她慌乱的脸，移到她背在身后、似乎还在微微发抖的手上，眼神深邃难明。
“本督不需要。”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冷，像淬了冰，“收起你那些无用的怜悯，或者……其他不该有的心思。”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苏念晚瞬间从那种莫名的悸动中清醒过来。羞愧、难堪、还有一丝被看穿心思的狼狈，让她无地自容。
“我没有！”她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带着心虚的颤抖，“我只是……只是觉得合作画稿，应该互相关心一下……”这个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可笑。
沈墨衍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浓浓的嘲讽。“关心？”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影将她完全笼罩，“苏念晚，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本督是因何而来。我们之间，只有交易，以及……尚未清算的旧账。”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精准地剖开了两人之间那层短暂而脆弱的和平假象。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恨意与隔阂，再次赤裸裸地横亘在中间。
苏念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所有试图辩解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是啊，她在做什么？怎么会对一个自己笔下创造的、带着滔天恨意来找她算账的人物，产生那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甚至还试图去触碰他？
她真是昏了头了！
“对不起……是我逾矩了。”她低下头，声音细小如蚊蚋，带着难言的失落和自嘲，“我以后会注意分寸。”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冲进了自己的卧室，紧紧关上了房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苏念晚缓缓滑坐在地上，将发烫的脸颊埋进膝盖里。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不是因为他的冷言冷语，而是因为自己那不合时宜、甚至显得可笑的心动。
门外，客厅里一片死寂。
沈墨衍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眸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刚才那一刻，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他心中涌起的并非全是愤怒，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细微的悸动和……慌乱。
所以他用最冰冷的盔甲，迅速武装了自己，也将她狠狠推开。
他抬手，指腹无意识地拂过自己微蹙的眉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即将带来的温度幻觉。为何……会有一丝陌生的……眷恋？
不。
他猛地攥紧了拳，眼神重新变得冷硬如铁。
那是错觉。定是此界古怪，扰他心神。他与她之间，只有恨与利用，不该有任何其他。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苏念晚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与沈墨衍单独相处的机会。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拼命画稿，吃饭时也沉默不语，迅速吃完就离开。即使不得不交流，也只是关于漫画细节的必要对话，语气客气而疏离。
沈墨衍似乎也并不在意，甚至乐得清静。他依旧每日外出“考察”，回来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研究这个世界的规则，或者通过电脑了解更多的信息。只是偶尔，他的目光会不经意地扫过苏念晚紧闭的房门，停留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合作画稿的工作仍在继续，但过程变得公事公办，再无之前的探讨与碰撞。沈墨衍的叙述更加简洁冰冷，苏念晚的画笔也仿佛失去了部分灵气，只是机械地还原着他话语里的场景。
这天下午，苏念晚收到编辑发来的消息，通知她《浮生劫》最新一话（包含了沈墨衍口述补充细节的内容）发布后数据爆了，读者反响极其热烈，尤其是对沈墨衍内心世界的刻画赞誉有加，稿费也比平时丰厚不少。
看着手机上的到账信息，苏念晚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这些钱，某种程度上，是用反复撕开沈墨衍的伤疤换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出房间，对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的沈墨衍说道：“稿费下来了，比平时多了一半。按照约定，这是你的部分。”她将事先取好的现金放在茶几上。
沈墨衍瞥了那叠钱一眼，没什么表情：“嗯。”
苏念晚看着他冷淡的侧脸，咬了咬唇，还是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的素材，读者……都很喜欢。”
沈墨衍的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开，落在她脸上，眼神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冷嘲：“喜欢本督的悲惨过往？”
苏念晚一噎，顿时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沈墨衍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看了一眼，眉头微蹙，但还是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焦急的中年女声：“请问是沈默先生吗？我这里是xx物业！您家楼下的住户反映您家阳台有异常漏水，已经渗透到他们家天花板了！您方便现在回来处理一下吗？”
沈墨衍：“……”
苏念晚离得近，也隐约听到了电话内容，心里咯噔一下。漏水？他们家？
沈墨衍沉默了两秒，对着电话那头冷静回复：“知道了，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苏念晚。
“回去。”言简意赅。
苏念晚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租的房子出问题了！她连忙拿起钥匙和手机，跟着沈墨衍匆匆赶回租住的小区。
一场因“意外触碰”而引发的冰冷对峙，暂时被这突如其来的现实问题打断了。
但裂痕已经产生，那些被压抑的、复杂难言的情愫，真的会就此消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