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抱着那条质地柔软的新裙子，苏念晚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被柔软的云朵包裹了一下，有种不真切的暖意。她偷偷抬眼去看沈墨衍，他却已经恢复了那副冷峻的模样，仿佛刚才递出裙子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钱既已足够，寻一处稳妥的落脚地。”沈墨衍言简意赅地提出下一步计划。那个狭小、随时会被房东打扰的出租屋，显然不符合他“稳妥”的标准。
苏念晚从那种微妙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有了五万块“巨款”打底，她的底气也足了一些。用手机App找了半天，最终在偏离市中心但交通还算便利的老小区，租下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户型，付三押一，虽然一下子花掉不少，但总算有了个相对独立和安定的空间。
拿到钥匙，带着简单的行李（主要是苏念晚的画具、电脑和少量衣物，以及沈墨衍那几件新买的“粗布”），两人搬进了新“家”。
新家虽然依旧不大，但干净整洁，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最重要的是，不用担心随时被敲门。沈墨衍里里外外审视了一遍，虽然对这里的陈设依旧看不上眼，但勉强接受了这个暂时的“据点”。
安顿下来，已是傍晚。折腾了一天，两人都饥肠辘辘。
“晚上吃什么？”苏念晚摸着咕咕叫的肚子问道。她平时不是外卖就是泡面，但现在家里多了个人，总不能再那么凑合。
沈墨衍对这里的食物一无所知，只是淡淡道：“你决定便可。”
苏念晚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我们去吃火锅吧！”她觉得，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而且火锅热闹，或许能冲淡点两人之间那种尴尬又微妙的气氛。
沈墨衍不置可否。
于是，两人来到了小区附近的一家连锁火锅店。正是饭点，店里人声鼎沸，浓郁的牛油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找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服务员递上菜单。苏念晚熟练地点了鸳鸯锅（考虑到沈墨衍可能吃不了太辣），又点了毛肚、黄喉、肥牛、虾滑、鸭肠等一堆招牌菜，最后还要了冰粉和酸梅汤。
沈墨衍看着周围喧闹的环境，人们围坐一桌，在翻滚的红汤白汤里涮煮着各种食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种用餐方式，于他而言，实在有失体统。
锅底和菜品很快上齐。红油锅底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着诱人的辛辣香气；菌汤锅底则鲜香浓郁。
苏念晚夹起一片肥牛，在翻滚的红汤里涮了几下，肉片瞬间变色卷曲，她蘸了蘸油碟，满足地送入口中，辣得直吸气，却又一脸享受。
“你快尝尝！这个毛肚，七上八下就好了，口感最好！”她热情地给沈墨衍示范，将一块毛肚放进漏勺，在锅里按照口诀涮烫。
沈墨衍看着她被辣得鼻尖冒汗、嘴唇红艳的样子，眼神微动。他学着她的样子，夹起一片看起来相对“正常”的肥牛，迟疑地放进了菌汤锅里，涮熟后，蘸了点旁边的麻酱碟。
放入口中，咀嚼。肉质鲜嫩，蘸料香醇，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
“如何？”苏念晚期待地看着他。
“尚可。”沈墨衍给出了和早上一样的评价，但动作却没停，又夹了一片，这次，他犹豫了一下，尝试性地放进了红汤里。
滚烫的红油包裹着肉片，辛辣的气息直冲鼻腔。他涮好后，学着苏念晚的样子，在油碟里滚了一圈，然后送入口中。
瞬间，一股霸道强烈的麻辣感在口腔里炸开！像是点燃了一团火，从舌尖一路烧到喉咙！
沈墨衍的身体猛地僵住，握着筷子的手指瞬间收紧，额角甚至隐隐有青筋跳动。他强忍着没有失态，但那瞬间瞪大的眼睛和微微泛红的脸颊，还是泄露了他的“遭遇”。
苏念晚看着他这副样子，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把酸梅推到他面前：“快喝点这个解辣！”
沈墨衍端起酸梅汤，一口气喝了半杯，那火烧火燎的感觉才稍微缓解。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笑得眼睛弯弯的苏念晚，眼神有些复杂。
“此物……甚是猛烈。”他评价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心有余悸，却又隐隐有种……挑战过后的奇异满足感。
苏念晚笑得更欢了：“是吧？但很过瘾对不对？”她又捞起一个虾滑放进他碗里，“试试这个，不辣，很鲜。”
接下来的时间，沈墨衍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从最初的谨慎试探，到后来逐渐放开，尝试了各种食材，对黄喉的脆爽、鸭肠的嚼劲表现出了一丝兴趣，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下筷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苏念晚一边吃，一边跟他讲解各种食材和吃法，气氛难得地轻松融洽起来。氤氲的火锅蒸汽模糊了彼此的眉眼，也似乎暂时驱散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仇恨与隔阂。
吃完饭，走在回新家的路上，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身上的火锅味。苏念晚满足地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感觉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沈墨衍走在她身侧，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明日，去弄身份文书。”
温馨的气氛瞬间被拉回现实。苏念晚的好心情消散了一些，她叹了口气：“那个真的很难……需要户口本身份证，还要各种证明，我们这属于黑户，正规渠道根本办不了。”
沈墨衍脚步不停，目光看着前方昏暗的路灯，声音低沉而坚定：“总有办法。本督不能一直做个‘不存在’的人。”
他需要身份，需要立足，需要弄清楚来到此界的缘由，以及……未来的归处。
苏念晚看着他坚毅的侧脸，知道这件事无法回避。她点了点头：“好吧，我想想办法……”她脑子里已经开始搜索有没有认识的人能帮上忙，或者网上有没有什么灰色地带的渠道。
回到新家，各自洗漱。苏念晚躺在次卧的小床上（她把主卧让给了沈墨衍），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天，经历了惊吓、愤怒、愧疚、尴尬，也有了一丝微小的、像是火锅蒸汽一样温暖的瞬间。
沈墨衍，这个她笔下的悲剧人物，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带着满身的伤痕和恨意，却也展现出了超强的适应能力和……某种笨拙的、与她认知中反派不同的特质。
而他最后那句关于“身份”的话，也让她清醒地认识到，平静只是暂时的。他们面前，还有无数难题需要解决。
她翻了个身，抱紧了被子，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递给她裙子时，那略显不自然的侧脸。
心跳，似乎又漏跳了一拍。
而在主卧，沈墨衍并未入睡。他站在窗边，望着楼下零星的车灯，手中摩挲着那块已经空空如也的玉佩原本存放的位置。
钱财易得，立足难寻。
那个叫苏念晚的女人……她似乎，并非他最初想象的那般冷酷无情。
但，这足以抵消她“创造”的那些痛苦吗？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答案，依旧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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