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无声的呈献
“日行咒”的“残光”烙印，如同在达蒙·塞尔瓦托的灵魂与肉体上，点燃了一簇永不熄灭的、冰冷的白色火焰。
阳光不再是致命的威胁，却化作了无休无止的酷刑。每一点光线照射在皮肤上，都引发烙印的剧烈灼烧感，那痛苦并非瞬间的爆发，而是细密、持久、深入骨髓的折磨，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针持续刺穿神经末梢。
他的吸血鬼力量被压制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连维持基本的行动都变得艰难异常。他像一具被抽干了所有精华的空壳，蜷缩在荒原边缘最阴暗的裂隙中，依靠着顽强的求生本能和那股扭曲的执念，在痛苦与昏沉的交替中，苟延残喘。
然而，肉体与灵魂的双重折磨，并未摧毁他的意志，反而像残酷的锻锤，将所有的杂念——愤怒、委屈、自怜、甚至对回归的渴望——都剔除殆尽，只留下最核心、最坚硬的内核：必须将情报送回去。必须警告她。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度过每一个被痛苦撕裂的白昼和每一个被虚弱笼罩的夜晚。他无法战斗，无法远行，甚至无法长时间保持清醒。但他手中，握着从“薄暮旅店”换来的两枚信息结晶——洗刷冤屈的铁证，与关乎存亡的惊天秘辛。
如何将情报送达？直接闯回去？那是送死，情报也无法确保被接收。通过第三方？以利亚或许可信，但风险依旧，且无法保证瑟琳娜会重视。他需要一个绝对可靠、且能直接呈递到她面前的方式。
一个极度危险、近乎自杀的计划，在他被痛苦煎熬的大脑中逐渐成型。这个计划，依赖于他对月光殿堂防御体系的最后一点记忆，依赖于他对瑟琳娜行事逻辑的某种绝望的信任，更依赖于……他愿意为此付出的……最终代价。
他选择了一个月光相对黯淡、但领地外围能量巡逻处于规律性交替间隙的深夜。
他挣扎着从藏身之处爬出，每移动一寸，阳光灼烧的后遗症和烙印持续的隐痛都让他几乎晕厥。他像一只遍体鳞伤的爬行动物，依靠着阴影和残存的方向感，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朝着月光领地边界那无形的屏障挪动。
这段在往日瞬息可至的距离，此刻漫长得如同跨越炼狱。他摔倒了无数次，伤口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出血，虚弱的身体因剧痛而不断痉挛。但他没有停下，蓝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虚无的、却异常执拗的光芒。
终于，他抵达了屏障边缘。他没有试图穿越（那会立刻触发警报并被守卫撕碎），而是蜷缩在一处屏障能量流动相对稳定且隐蔽的节点下方。他颤抖着取出那两枚信息结晶，又艰难地从贴身衣物内，撕下了一小块沾染着他干涸血迹和微弱能量残留的布条。
他没有笔，没有纸。他伸出因痛苦和虚弱而不断颤抖的食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凝聚起那微薄得可怜的、残存着月光印记本源气息的能量，如同用烧红的烙铁在灵魂上刻字般，在布条背面，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却耗尽了他所有心血的字：
“证据：栽赃。威胁：‘月之暗面’，蚀月之主，目标：汝本源。勿信表象。保重。”
没有落款，没有祈求，只有最简洁的信息和最后的叮嘱。
然后，他做了最关键、也最决绝的一步。他没有将结晶和布条扔过屏障，而是双手紧握它们，将体内那缕与瑟琳娜同源的、虽被剥离却仍未彻底消散的月光本源印记，作为最后的“信标”和“钥匙”，连同他残存的所有意志力，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按压”向了面前的月光屏障！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源于月光血裔深层契约的……“紧急信息投递” ！一种只有在付出巨大代价、且信息关乎月光存亡时，才有可能被月光核心法则感应并接收的古老秘仪！代价是……彻底燃烧掉作为“信标”的那部分本源联系，甚至可能波及灵魂！
“呃啊啊——！”在能量接触屏障的瞬间，达蒙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灵魂被撕裂的惨嚎！他感觉自已的存在本身，都被强行抽走了一部分！
那枚锁骨下的月牙疤痕，如同被再次烧红的烙铁烫过，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他眼前一黑，鲜血从口鼻中狂涌而出，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重重地瘫软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就在他昏迷的同时，那枚承载着铁证与警告的信息包裹，化作一道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带着血色的月光流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屏障，沿着月光网络的能量脉络，以超越常规通信的速度，径直射向月光殿堂的最深处——瑟琳娜·月光的王座！
月光殿堂，核心控制室。
瑟琳娜正凝望着空中复杂的能量模型，推演着净化“伪月华”污染的最新算法。突然，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让她灵魂深处都为之悸动的……熟悉而悲怆的波动，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层层防御，直接出现在她的王座之前！
波动凝聚成一枚悬浮的、包裹着布条的信息结晶，静静地漂浮在那里。结晶表面，萦绕着一丝……即将彻底消散的、属于达蒙·塞尔瓦托的……本源气息，那气息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决绝的意志，以及一种……让她数据核心都为之停滞的……虚弱与濒死感。
贝拉瞬间现身，警惕地盯着那枚结晶：“陛下！不明能量体！来源……”
“安静。”瑟琳娜罕见地打断了贝拉，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黑眸中的数据流，却出现了千分之一秒的彻底凝固。
她的目光，第一次，不再是俯瞰与分析，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落在了那枚结晶和那块染血的布条上。她没有立刻用能量扫描，而是伸出手，极其缓慢地，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枚结晶。
“嗡——！”
结晶瞬间激活！一段清晰无比、角度刁钻、完整记录了“幻影编织者”小队如何伪造魔法影像、以及他们与“蚀月之拥”成员联络的魔法留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瑟琳娜面前！铁证如山！
紧接着，第二枚结晶自动激发，关于“月之暗面”的恐怖真相、蚀月之拥的最终目的、以及它们对月光本源的致命图谋，如同冰冷的潮水，涌入瑟琳娜的意识！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那块染血的布条上，定格在了那行用生命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字迹上：
“证据：栽赃。威胁：‘月之暗面’，蚀月之主，目标：汝本源。勿信表象。保重。”
没有辩解。没有乞求。没有怨愤。只有陈述。只有警告。只有……最后的牵挂。
殿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贝拉屏住了呼吸，她能感觉到，陛下周身那永恒平静的月光力场，正以一种极其异常的方式……剧烈地压抑着，仿佛冰封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瑟琳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证据，看着那行字。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分钟后，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手。
那枚结晶和布条，无声地化为齑粉，消散在空气中。
瑟琳娜转过身，重新走向王座。她的步伐依旧稳定，背影依旧挺直。
但贝拉清晰地看到，在陛下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置于身侧的、那只刚刚触碰过结晶的右手，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瑟琳娜坐回王座，黑眸中数据流恢复奔腾，用那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语调，下达了命令：
“贝拉。”
“在！”
“根据新获得的情报，重新评估‘蚀月之拥’威胁等级，提升至‘灭世级’。启动‘最终防卫协议’预备方案。全面筛查内部所有与‘幻影编织者’能量签名吻合的可疑节点。”
“是！”贝拉凛然应命，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陛下，那……达蒙·塞尔瓦托他……”
瑟琳娜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能量模型上，声音平静得令人心寒：
“情报来源……已确认有效。其个人处置方案……暂缓。当前优先级：应对‘月之暗面’威胁。”
她没有说原谅，没有说平反，甚至没有提及他的生死。只是将他的付出，冷静地归类为“有效情报来源”。
但，在她那浩瀚的数据海洋深处，那个标注为‘幽灵’的独立研究项目的权限等级，被悄无声息地，提升到了……最高。
而一段关于屏障边界某节点、检测到一次极高代价的月光本源献祭式通信请求的日志记录，被单独加密保存，访问密钥，只存在于她一个人的意识最深处。
第九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