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者号”再次潜入深空的怀抱,如同一枚投入无垠墨池的银针,悄无声息。这一次,它的航向坚定不移地指向太阳系的边缘,那片由冰封岩石和古老秘密构成的柯伊伯带。
舰内的气氛,与上一次离开地球时已然不同。
医疗舱内,白素已能自由活动。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便服,静立于舷窗前,凝望着窗外飞逝的星辰。体内净世莲息流转不息,比以往更加浑厚精纯,那融入的一丝“生机之种”本源,让她对生命能量的感知与掌控达到了新的高度。她偶尔会轻轻抬手,指尖萦绕着一缕融合了翠绿生机的纯白光芒,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无限可能。她的回归,不仅是战力的恢复,更是团队灵魂的重新圆满。
阿月则在林薇的特制营养舱和卡西的自然抚慰下,恢复速度比预期更快。虽然距离全盛时期尚有距离,但已能进行日常活动和低强度的巫术施展。她更多时间待在自己那间布置了诸多云苗巫祝符号的舱室内,对着那枚已空空如也、却仍残留一丝灵性的玉符静坐,似乎在尝试与远在地球的雨林之灵重新建立更深层的联系,消化着此次冒险的感悟。
蔡政烨的状态最为奇特。他不再显得病弱,日常行动与常人无异,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内在的某种东西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休息舱或舰桥观察位,沉默寡言,眼神时常放空,仿佛在“看”着某种常人无法触及的景象。他在持续地、小心地适应和探索“太初之隙”。不再追求高强度的规则洞察,而是像初学者熟悉新器官般,学习如何控制其“开关”,如何过滤那无时无刻不在涌入的、庞杂的底层规则信息流,并从中提取有用的片段。这个过程依旧伴随着精神上的疲惫,但已不再痛苦,更像是一种深度的冥想与学习。
林薇是舰上最忙碌的人。她不仅要维持飞船的正常航行,优化航线以避开ImAc可能存在的深空监测网,还要持续分析苏瑾传来的、关于“涅盘”和“余烬”的碎片化情报,同时利用星旅者数据库,尝试进一步解锁“逆风者号”的潜力。她甚至开始着手研究,如何将阿月的巫术符文与飞船的护盾系统进行有限度的结合,以应对可能遇到的、规则层面的诡异攻击。
幽爪负责舰内的安全和日常训练。他恢复了严格的作息,不仅自己保持巅峰状态的体能和战术演练,还拉着恢复中的阿月和卡西进行适应性的反应训练。他清楚,柯伊伯带的敌人,可能远超他们以往的认知。
航程在一种外松内紧的节奏中平稳度过了一个月。期间,他们成功进行了一次隐秘的星际物质采集,补充了部分消耗性资源。
直到某一天,林薇设置在飞船被动探测阵列上的一个特殊滤波器,捕捉到了一段异常微弱的、非自然的信号。
“发现未知信号源,”林薇的声音在舰桥响起,打破了惯常的宁静,“信号极其微弱,频段特殊,并非人类或已知星旅者通讯协议。来源方向,柯伊伯带外围,与我们航向存在约7.3度的偏差。”
所有人瞬间被吸引。
“能解析内容吗?”蔡政烨从观察椅上坐直身体。
“无法解析。信号本身更像是一种……持续性的低功率广播,或者说……信标。”林薇调出频谱分析图,上面显示着一段重复、单调的波形,“能量特征……很古老,而且,带着一种……衰败感。”
“衰败感?”幽爪皱眉。
“像是……电池即将耗尽的设备,在固执地发出最后的信息。”林薇尝试着形容。
蔡政烨走到主控台前,目光落在那个不断重复的微弱信号上。他下意识地凝聚心神,“规则视角”悄然开启。
这一次,他没有去观察飞船内部,而是尝试着将这份感知,投向那遥远信号传来的方向。
视野瞬间被拉远、拉伸,无数星辰的规则线条化为模糊的背景。在那片冰冷的、规则相对稀薄的宇宙深空背景下,他“看”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不断闪烁着、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规则光点。那光点的规则结构非常奇特,与他见过的任何体系都不同,简洁,高效,却布满了岁月的裂痕与一种执拗的坚守意志。
它不像星旅者科技那样带着探索与包容,也不像影子帝国那样冰冷诡秘,更不像深渊那样充满毁灭欲。它只是在那里,孤独地、固执地存在着,发出无人接收的低语。
“它像一块……墓碑。”蔡政烨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直觉的感受,“一块在为自己吟唱挽歌的墓碑。”
这个形容让舰桥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要改变航向去看看吗?”林薇问道。偏离预定航线存在风险,可能会延误抵达7号前哨的时间,也可能遭遇未知危险。
蔡政烨沉默了片刻。理智告诉他,应该直奔目标,节外生枝不明智。但直觉,以及那“太初之隙”传来的微弱共鸣,却让他对那个孤独的“墓碑”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
那或许是另一个失落文明的遗迹,或许藏着关于这片星域过往的秘密,甚至……可能与“余烬”有关。
“稍微靠近一些,保持安全距离,进行高精度遥感扫描。”他最终决定,“我们需要信息。任何一点关于这片未知之地的信息,都可能至关重要。”
“逆风者号”的引擎微微调整喷口,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向着那个孤独的信标悄然靠近。
随着距离的拉近,更详细的扫描数据传了回来。
信号源并非行星或大型天体,而是一个不规则的小型人造物体,直径不超过五十米。它表面布满撞击坑,材质分析显示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长久岁月。最令人惊异的是,它的结构风格——简洁到极致的几何形态,与人类、星旅者乃至影子帝国的美学都迥然不同。
“接收到伴随信号的、极其微弱的能量读数……类似……维生系统?”林薇看着新传来的数据,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这东西……里面难道还有活物?在柯伊伯带这种地方,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一个来自远古的、可能尚有生命迹象的漂流方舟?还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就在“逆风者号”即将进入最佳观测距离时,那个持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单调信号,突然改变了!
一段更加复杂、蕴含着某种紧急意味的、断断续续的新的信息流,覆盖了原本的信标广播!
林薇立刻尝试破译,几分钟后,她抬起头,脸色异常凝重:
“信息无法完全破译,但其中反复出现了两个清晰的、跨语言的通用概念信号——”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警告!’”
“‘……它们……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