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十二宗代表，此刻正缩着脖子站在红木长桌前。
没人敢坐。
哪怕那几张太师椅上铺着上好的雪狐皮，看着就软乎。
无念佛子那张引以为傲的嘴现在闭得比蚌壳还。
眼神飘忽，时不时偷瞄一眼坐在龙案后的那个男人。
绝剑仙叶孤云更是凄惨，本命飞剑被毁。
此刻脸色惨白如纸，捂着胸口。
林风翘着二郎腿。
“都站着干嘛？坐啊。”
林风指了指椅子漏出和煦的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天雪神朝是什么龙潭虎穴，不懂待客之道呢。”
众人头皮发麻。
待客之道？
谁家待客之道是先把客人的车给砸了。
再把客人的兵器变成废铁。
最后用眼神逼着全场下跪？
长生殿那位负责带队的枯瘦老者，也就是之前用窥天镜偷窥林风惨遭反噬的那位。
此刻颤颤巍巍地拱手：
“魔……并肩王殿下客气了，老朽等站着就好，站着……通气。”
“行吧，那就有屁快放，放完谈正事。”
林风随手将茶杯放下，发出一声脆响。
这一声，让在场几个合体期大佬的心脏都跟着抖了三抖。
“这次请各位来，不是为了叙旧，毕竟咱们也不熟。”
林风身子微微前倾，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
“我是个实在人，咱们谈点实在的生意。”
生意？
众人面面相觑。
堂堂魔君，刚杀了道衍，又要跟他们做生意？
难道是要把他们剁碎了卖肉？
“啪。”
林风随手将一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紫檀木盒扔在桌上。
木盒滑过桌面，精准地停在那位枯瘦老者面前。
“打开看看。”林风抬了抬下巴。
老者咽了口唾沫，枯树皮般的手指颤抖着掀开盒盖。
下一秒。
苍茫、古老的道韵，充斥了整个御书房。
盒子里，静静躺着三枚指甲盖大小的晶体碎片。
它们并不完整，边缘参差不齐。
但每一枚碎片内部，都蕴含着一个小世界的生灭演化，流转着令人迷醉的规则之光。
“这……这是……”
枯瘦老者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呼吸变得急促。
连带着那口快要入土的气都顺畅了不少。
“大道碎片？！”
无念佛子也顾不上装高冷了，失声惊呼。
其余几位大能眼神里爆发出赤裸裸的贪婪。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灵石、法宝都已经无法让他们动心。
唯有这触及到本源规则的大道碎片，才是通往大乘期，甚至更高境界的敲门砖！
“眼力不错。”
林风漫不经心地扣了扣指甲。
“这是前些日子，太初圣地塌房的时候，我顺手捡的。”
“对我来说，这玩意儿太杂，全是废料，消化不良。”
废料？
在场众人的嘴角疯狂抽搐。
这可是太初圣地数万年积累的大道精华！
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成道机缘！
在这个凡尔赛大师嘴里，居然成了消化不良的废料？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枯瘦老者死死盯着那盒子，若不是魅刹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林风身侧磨指甲，他早就扑上去抢了。
“敢问殿下……此物，怎么卖？”老者声音沙哑。
“聪明人。”
林风打了个响指，“这东西虽然是碎的，但我有办法帮你们重新熔炼，补全你们宗门那些残缺的传承。至于价格嘛……”
他伸出三根手指。
“每家，宗门宝库的三成。”
“三成？！”
天禅宗的一位胖长老怪叫一声，脸上的肥肉乱颤。
“你怎么不去抢！”
要知道，隐世宗门的底蕴那是几万年攒下来的，三成库存，足以买下半个凡俗王朝了！
“抢？”
林风嗤笑一声，眼神陡然变冷。
“老胖子，你是不是对现在的局势有什么误解？”
“我要是真想抢，你觉得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
魅刹适时地抬起头，大乘中期的恐怖魔威砸在那胖长老的灵台之上。
“噗！”
胖长老闷哼一声，连退三步。
这就是大乘。
“嫌贵？”林风收敛了冷意，又恢复了那副奸商嘴脸。
“嫌贵没关系，我不强买强卖。不过我看各位卡在瓶颈期也很久了吧？再不突破，怕是寿元都要干了吧？”
这句话，精准地扎在了这群老怪物的肺管子上。
他们为什么自封在地下装尸体？
不就是为了苟延残喘吗？
“口说无凭。”
绝剑仙叶孤云咬着牙，声音虚弱却尖锐。
“你说能帮我们补全传承就能补全？若是你拿了钱不办事，我们找谁哭去？”
“这年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确实是个问题。”
林风叹了口气，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站在角落里、毫不起眼的老头身上。
“那个谁，对，就是你，那个穿灰袍子的。”
那老头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这是个二流隐世宗门的长老，修为卡在半步合体整整八百年，头发都快掉光了，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找不着的路人甲。
“你这功法练岔了气，经脉堵得跟帝都晚高峰似的，难怪几百年没寸进。”
林风勾了勾手指。
那老头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到了林风面前。
“张嘴。”
“啊？”
“咻！”
林风屈指一弹，那枚最小的大道碎片化作流光，直接钻进了老头的嘴里。
还没等老头品出味儿来，林风左眼黑芒一闪。
那是终焉之力。
下一刻。
那灰袍老头身上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
原本枯竭的气血如同大江大河般奔涌。
干瘪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饱满。
那一层困扰了他八百年的瓶颈，被那枚碎片裹挟着的规则之力，捅了个稀碎！
合体期！
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当场破境！
“我……我突破了？”
老头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林风疯狂磕头：
“多谢魔君！多谢并肩王再造之恩！”
这比任何言语都有说服力。
现场的空气变得燥热起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那不是愤怒，那是见到了绝世美女一般的渴望。
当场造神！
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什么宗门底蕴，什么三成宝库，在飞升成道、寿元大增的诱惑面前，全都是狗屁！
“殿下！我天禅宗愿意出！”
无念佛子也不装哑巴了，第一个跳出来。
“除了三成宝库，贫僧愿再加十颗舍利子！”
“滚开！死秃驴别挡道！我长生殿出四成！”
“我斩龙阁出全部家当的一半！只要殿下赐我一道完整的剑意！”
场面一度失控，刚才还端着的隐世高人，现在为了抢着送钱，差点打起来。
林风看着这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帮老韭菜，真好割。
“停。”
林风抬手虚按。
场面安静。
“钱，是一方面。”
林风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契约。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如同霸王条款般的细则。
“还有个小条件。”
“为了确保法则融合不出岔子，我需要派一些专业人士，去各位的宗门里进行……嗯，技术指导。”
技术指导？
这种新鲜词汇让众人一愣。
“就是帮忙看看场子，修修阵法，顺便帮各位管理一下那庞大的资产。”
林风笑眯眯地说道。
“我手下的影一，业务熟练，不仅自带干粮，还能帮各位肃清宗门里的二五仔。”
“当然，作为回报，这就是个长期的安保协议。”
在场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狐狸，谁听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要往他们家里安插眼线！
甚至是要逐步架空他们的权力！
这是要让他们从隐世霸主，变成天雪神朝的附庸！
枯瘦老者脸色难看：“殿下，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过了吗？”
林风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右眼那灰白色的死寂光芒幽幽亮起。
“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
“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就两条路。”
“一，签了这份协议，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有钱一起赚，有道一起修。”
“二……”
林风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催命般的节奏。
“既然不肯做朋友，那就是敌人。对待敌人，我这人有点强迫症。”
“我不喜欢杀人，但我擅长让你们转世。”
转世。
这个词很怪，但配合林风那双诡异的眼睛，所有人都感到恐惧。
道衍的下场，历历在目。
“签！我签！”
长生殿圣子第一个崩溃，抓起笔就在契约上按下了血手印。
一炷香后。
十二份丧权辱国的大道合作协议，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林风面前。
“合作愉快。”
林风收起契约，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既然是一家人了，那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
“吃我的饭，就得给我干活。”
“要是谁敢吃着我的饭还想砸我的锅，或者暗中勾搭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众人唯唯诺诺。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套路虽然老，但架不住这巴掌太疼，枣又太甜。
等到这群被掏空了家底还要感恩戴德的代表们退下，御书房的门重新关上。
“啧啧啧。”
魅刹从阴影中走出，一屁股坐在桌子上，修长的大腿随意交叠。
“小混蛋，你是越来越坏了。以前咱们魔道抢劫还要动刀动枪，现在你让人家跪着把钱送上来，还得谢谢你。”
“这就叫文明。”
林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打打杀杀多不体面，我们要以德服人。”
“老板！”
御书房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苏嫣然抱着一摞比她人还高的账本冲了进来，两只眼睛都在发光，那是金钱的形状。
“发了！这回真发了！”
“我已经让商盟的运输队连夜出发了！这十二个宗门都在灵气最浓郁的宝地，特产极其丰富！”
“只要把物流网铺开，再把咱们的丹药、法宝倾销过去……”
“这简直就是十二头养得肥肥的大肥猪啊！”
苏嫣然一边飞快地拨动算盘，一边兴奋地碎碎念。
“而且按照您的指示，我已经把殡葬一条龙服务写进附加条款了。”
“如果他们修炼出了岔子，我们负责埋，还能再赚一笔！”
林风看着这两个得力干将，一个负责武力威慑，一个负责经济收割，不由得感叹自己的英明神武。
“行了，别数了。”
林风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刚才那兴奋劲儿过去后，莫名的烦躁感涌上心头。
他伸出手，掌心有一枚极其细小的黑色符文在跳动。
这是刚刚从那枚大道碎片里提取出来的杂质。
也是某种警示。
“啪。”
林风手里那个把玩了许久的羊脂玉茶杯，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纹。
杯中的茶水并没有洒出来，而是瞬间蒸发，只剩下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魅刹和苏嫣然安静下来，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怎么了？”魅刹走到他身后，眉头微蹙。
林风眯起眼睛，目光穿透了层层宫阙，看向了遥远的东方天际。
那里，原本是朝阳升起的地方。
此刻却隐隐有一层肉眼难辨的血色薄纱，正悄无声息地覆盖过来。
“看来这保护费收得有点烫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