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圣主抬起的那只手，食指轻轻向下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
“那么……”
“结束吧。”
声音在天地间回荡，直接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响起。
林风用噬仙战矛死死撑着地面。
半跪的身躯被那无形的意志压得咯咯作响，骨骼下一秒就要寸寸断裂。
他抬不起头。
连思维，都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趋于停滞。
这就是大乘期。
这就是玄天大陆真正的天。
妈的，玩脱了……
这是林风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算计了一切，算计了太初圣地的反应，算计了七位长老的实力，甚至算计了自己能硬接大乘一击。
但他没算到，这老东西竟然真的不顾身份，亲自下场。
就在那根代表着抹杀的手指即将彻底按下的瞬间。
一道温润威严的女声，毫无征兆地自九天之外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
“太初道君，根据《稷下盟约》。”
“大乘修士，不得无故在凡俗界动用超规格力量。”
“此为，第一次警告。”
声音不大。
却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
那股冻结了时间与空间的宏大意志，在这道声音下，出现了一丝松动。
太初圣主按下的手指，顿住了。
他缓缓抬头，神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他望向虚无的天穹，似乎在与某个遥远的存在对视。
而林风身前，那足以将他从法则层面彻底抹去的必杀一击，在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一道无形的壁垒浮现。
那必杀一击，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所有被凝固的修士，都恢复了行动能力。
但他们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
刚刚发生了什么？
太初圣主的必杀一击……被化解了？
被一道声音化解了？
太初圣主脸色铁青。
他周身的法则因愤怒而沸腾，令周围的空间都呈现出扭曲的褶皱。
这是他降临之后，第一次显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
“稷下学宫！”
他盯着虚空，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刺骨。
“先生！”
“这是我太初圣地内部之事，与你何干！”
先生二字，在玄天大陆，只有一个存在受得起。
稷下学宫的开创者，那位传说中教化万族，深不可测的夫子！
而能代先生传话的，其身份也呼之欲出。
虚空中，那道温润的女声再次响起，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林风现为姬氏神朝帝师，身负一国气运。”
“你杀他，等于动摇中州人道根基。”
“此事，已违反盟约。”
轰！
这句话，不亚于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开。
姬氏神朝……帝师？！
那个在北境掀起滔天杀戮的魔君。
那个单枪匹马杀上太初圣地的狂人。
竟然还有这么一层惊世骇俗的身份？
这……这他妈也太离谱了！
这护身符，未免也太硬了吧！
人群彻底炸了锅，一道道难以置信的视线汇聚在那个半跪在地的身影上。
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身份？
山下，寂静的人群中。
苏嫣然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光幕，看着那峰回路转的剧情，嘴巴张着，半天没合拢。
直到身边的侍女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
下一刻，苏嫣然不顾形象地大口喘着粗气。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狂喜，让她浑身都在发抖。
“活了……”
“活了活了……”
她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眼角甚至有泪光。
“我的姐妹……不，我的亲爹……我的……我的一百亿……”
“我的嫁妆本……全回来了！”
人群的另一个角落。
姜洛神蒙着面纱的娇躯，也在剧烈地颤抖。
她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稷下学宫！
竟然是稷下学宫出面了！
她终于明白，林风临走前那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道”背后，是何等的嘲讽与悲凉。
她也终于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一万倍。
正邪，善恶。
在更高层面的秩序与盟约面前，竟是那么可笑。
正道魁首太初圣地要杀人，结果被另一尊庞然大物以规矩的名义按住了手。
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诛魔台上。
奄奄一息的魅刹，在听到稷下学宫四个字时，黯淡的神情重新燃起希望！
她盯着林风那道浴血的身影，生怕他下一秒就撑不住倒下。
只要他还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就有一切可能！
高天之上。
太初圣主在短暂的沉默后，怒极反笑。
“好！”
“好一个稷下学宫！”
“好一个姬氏神朝！”
“本座今日，给先生一个面子，不杀他。”
他话锋一转，森然的杀机再次锁定林风。
“但，此魔辱我圣地，杀我长老，毁我山门！”
“今日若让他安然离去，我太初圣地数万年的颜面，何存？！”
这番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可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在找台阶下。
打不过规矩，就只能在规矩的框架里，找回点场子。
所有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是啊，稷下学宫只是说不能杀，可没说不能干别的。
废掉修为？
打成残废？
甚至抽魂炼魄，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些，可都不在超规格力量的范畴之内。
也就在这时。
一直半跪在地上的林风，动了。
他强忍着肉身崩裂、神魂撕裂的剧痛，拄着噬仙战矛。
一点，一点地，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咳……咳咳……”
林风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都有一口带着暗金色龙纹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伤势太重了。
仅仅是一个眼神的威压，就几乎让他龙魔不灭体都彻底崩溃。
但他还是站直了身体。
腰杆，挺得笔直。
林风抬起头，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看向高高在上，脸色铁青的太初圣主。
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恐惧。
反而，是一个张扬带血的嘲弄笑容。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
声音沙哑。
“老东西……”
“玩不起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
却狠狠抽在了太初圣主的脸上。
你不是牛逼吗？
你不是言出法随，视我为蝼蚁吗？
怎么了？
现在发现这只蝼蚁有背景，不敢下死手了？
玩不起了，就别玩。
摇人了是吧？
不好意思，我后台比你硬。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表情看着林风。
大哥！
你还跪着呢，你还浑身冒血呢！
你能不能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点逼数？
那是大乘期的圣主！
是能一根手指头碾死你的存在！
你这时候跳出来嘲讽他，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六位太上长老更是气得差点当场脑溢血。
欺人太甚！
此子，简直嚣张到了骨子里！
太初圣主的双眼，眯了起来。
迸射出的寒光，足以冻结人的神魂。
然而，还不等他发作。
九天之上，那道温润威严的女声，再次幽幽响起。
“规矩，就是规矩。”
“道君若想打破，学宫自当奉陪。”
声音顿了顿。
“但规矩之内……”
“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