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裁决号”的航行是孤独的也是宏大的。
它所过之处混沌被抚平秩序被建立。
那条跟在战舰身后的、由无数微弱生灵汇聚而成的光之河便是这趟远征中唯一的、无声的见证。
“好无聊啊……”
光明精灵趴在世界壁垒的边缘小手托着腮帮子看着外面一成不变的、飞速倒退的混沌光流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主人这次的目标好像很远很远。”
“远征本就是一场枯燥的旅途。”
生命精灵盘坐在世界树的枝头闭着双眸恬静的脸上无悲无喜。
她正感受着整个世界与主人那股“静”之意志的同频共振这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修行。
树下的阴影里死亡精灵如同一尊永恒的雕塑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主人的沉睡由他来守护。
就在此时。
那一直平稳、顺滑、如同在绝对光滑的冰面上滑行的战舰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这震颤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
就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无垠的大海。
“嗯？”
正在打瞌睡的光明精灵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怎么了？碰到什么东西了吗？”
生命精灵也瞬间睁开了双眼碧绿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疑惑。
死亡精灵那万年不变的冰冷神情也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凝重。
“不对劲。”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不是撞击。”
“是……主人的意志。”
生命精灵也感受到了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主人的‘静’被一丝极其微弱的……法则波动触动了。”
“这股波动……好奇怪。”
她的俏脸上写满了不解。
“它不属于‘无序’的喧嚣也不属于混沌的混乱。”
“它带着一种……极致的破碎和……衰败的气息。”
“就像……一首已经唱到最后一个音符即将彻底消散的……挽歌。”
嗡——
“静谧裁决号”的航向发生了自启航以来的第一次微不可察的偏转。
它不再是绝对的直线。
而是像一头嗅到了某种特殊气味的巨兽本能地朝着那股波动传来的方向缓缓靠近。
这不是为了规避也不是为了迎敌。
那感觉更像是一种……好奇。
或者说是一种源自本-源的……吸引。
随着航向的偏转前方的混沌景象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那狂暴的能量变得稀薄周围的光线也愈发黯淡。
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连时空都已腐朽的死寂笼罩了这片区域。
渐渐地。
在遥远的混沌虚空深处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阴影缓缓地浮现在三位精灵的视野之中。
“天……天哪……”
光明精灵的小嘴不自觉地张成了“o”型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震撼。
“那……那是什么？一颗……坏掉的星星吗？”
不那不是星星。
随着战舰的不断靠近那阴影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个……世界的残骸。
一个破碎不堪的巨大无比的……大千世界残骸。
它就像一头被上古巨兽啃食过只剩下骨架的鲸鱼。
又像一颗被神灵一拳打碎内部结构完全暴露的、腐朽的头骨。
破碎的大陆板块如同巨大的枯骨漂浮在死寂的虚空中。
干涸的海洋化作了无边无际的灰色沙漠。
曾经贯穿天地的神山也已拦腰折断切口平滑如镜。
整个世界都透着一股被彻底“掏空”了的、令人心悸的死气。
“一个……已经彻底死去了的世界。”
生命精灵感受着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衰败与终结气息俏脸微微发白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
“不。”
树下的阴影里死亡精灵却摇了摇头。
他那双漆黑的瞳孔死死地盯着那片残骸的深处。
“不完全是死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
“你们看那里。”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光明精灵和生命精灵都看到了。
在那片破碎的世界残骸内部在那无尽的黑暗与死寂之中。
正闪烁着亿万道微弱的却又无比璀璨的……光点。
它们如同死寂星空中的萤火。
又像是黑暗废墟里钻石的碎屑。
美得令人心碎。
“那是……”
生命精灵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开始解析那些光点。
“那是……法则的碎片！”
“这个世界虽然死了但它曾经拥有的、独特的法则却以这种形式保留了下来。”
“好奇怪的法则……”
她的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奇。
“我能感觉到这些法则碎片和我们所知的任何体系都不同！”
“它不属于洪荒不属于混沌更不属于‘无序’！”
“看那一片它像水晶一样里面蕴含的似乎是‘纯粹逻辑’的法则。”
“还有那一片如同流动的彩虹代表着‘概念化’的情感。”
“天哪……还有那个像精密的齿轮一样转动的竟然是……‘机械飞升’的道路？！”
生命精灵被彻底震撼了。
这是一个走上了与洪荒、与混沌截然不同道路的无比辉煌过的文明！
只是它已经败亡了。
只剩下这些如同墓碑般的法则碎片向后来者无声地诉说着它曾经的存在。
“静谧裁决号”在靠近这具庞大的世界之骸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它没有展现出任何攻击性。
相反那层由“静”之法则构成的、内敛的守护光晕开始散发出一种温和的如同呼吸般的……律动。
嗡——
一股柔和的却又无法抗拒的吸力从战舰之上散发而出。
仿佛磁石在召唤着失散的铁屑。
那亿万个沉寂了不知多少纪元的法则碎片在感受到这股吸力的瞬间齐齐一震！
它们仿佛从永恒的死亡中苏醒了过来！
它们开始共鸣开始欢呼开始雀跃！
下一秒。
如同受到帝王召唤的臣民又如找到了最终归宿的游子。
无数道法则碎片化作了一道道流光主动地脱离了那具束缚了它们无数岁月的世界之骸。
汇聚成一条无比壮观的由星辰与钻石组成的璀璨长河！
浩浩荡荡地朝着“静谧裁决号”奔涌而来！
“哇！好美啊！”
光明精灵趴在世界壁垒上看着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双眼放光。
“它们……它们都过来了！它们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那些法则碎片没有丝毫的抗拒。
它们欢快地投入了“静谧裁决号”的怀抱。
被那层“静”之光晕温柔地包裹吸收同化。
仿佛那里才是它们最终的归宿。
“主人……”
死亡精灵看着这一幕那双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明悟。
“在进食。”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狂热的敬畏。
“这些无主的、高品质的法则碎片对他而言……”
“是上好的……养料。”
随着法则碎片的不断涌入“槐乡”内部也开始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奇妙变化。
原本只有混沌光影的天空开始浮现出一片片由无数几何图形构成的、闪烁着逻辑光辉的奇异星图。
功德金光草坪上开始生长出一种如同水晶雕琢而成的、会随着生灵情绪而变幻色彩的美丽花朵。
整个世界的法则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驳杂、丰富而又……完美！
“世界的根基……在被补全！”
生命精灵感受着这股变化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许多我们原本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法则与概念正在被主人解析、融合变成了我们世界的一部分！”
她伸出纤纤玉手一缕缕由纯粹数据构成的绿色光流在她的指尖跳跃。
“这是‘信息流’的法则！我们世界的能量运转效率至少提升了十倍！”
光明精灵也惊喜地发现她与世界树与这方天地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更加直观。
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她身体的延伸。
“好神奇！我感觉……我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好多！”
她开心地在半空中转着圈。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捡垃圾”了。
这是在吞噬一个高等文明的遗骸来补全自身的……终极进化！
就在这场盛大的“进食”中。
在“槐乡”世界的最深处世界树的根须之下。
几片体积最大光芒也最为深邃的法则碎片被吸引到了这里。
它们是那个文明最核心的传承。
当“静”之法则开始缓缓地分解、同化它们时。
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意识印记从中悄然浮现。
那不是声音。
那是一种跨越了时空跨越了生死的……呢喃。
“……当静默……吞噬喧嚣……”
“……当最后的守望者……踏上归途……”
“……破碎的王座……必将重铸……”
“……警惕……那来自‘墙外’的……”
“……凝视……”
那古老的、充满了疲惫与期盼的呢喃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随即便被更加浩瀚的“静”之法则彻底同化、吸收。
仿佛从未出现过。
正在为世界的进化而感到欣喜的精灵们对此一无所知。
只有死亡精灵在那一瞬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世界的最深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是错觉吗？
刚才他好像听到了……
什么东西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