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妈妈”二字，像一道温暖的阳光，却又夹杂着冰冷的荆棘，瞬间刺入林凡因噩梦和窗外惊变而紧绷的心脏。
母亲！
在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末世降临后，通讯中断，他与远在老家的父母彻底失去了联系。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都不知道二老最终是生是死。这是他深埋心底，仅次于复仇的巨大遗憾和痛楚。
一股强烈的酸楚和冲动瞬间冲上鼻腔，他几乎要立刻按下接听键，大声告诉他们快跑，快躲起来，囤积食物和水！
但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他硬生生止住了。
不行！
不能这么说！
父母是老实本分的普通人，一辈子生活在那个宁静的南方小城。如果他现在突然打去电话，用近乎疯狂的言语让他们相信一场灭世暴雨即将来临，他们只会认为儿子工作压力太大，精神出了问题。除了徒增他们的担忧和恐慌，根本无济于事。
而且，电话里可能说得清吗？时间还来得及吗？
巨大的无力感和焦灼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用力揉了揉脸，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着一丝轻松，然后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他的声音带着刻意上扬的尾音，仿佛刚睡醒一样。
“小凡啊！”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声音怎么哑哑的？是不是感冒了？最近天气反常得很，新闻里说哪里都要下大暴雨，你那边怎么样啊？一定要多穿点，别着凉了！”
一连串关切的询问，让林凡的鼻子再次发酸。他强忍着，笑着回答：“没事妈，刚睡了个午觉，没感冒，好着呢。我们这还好，就是天阴得厉害，估计是要下大雨了。你们那边呢？”
“我们这也一样，阴沉沉的，闷得慌。”母亲的声音放松了一些，“你爸刚才还念叨，说楼顶晒的腊鱼得赶紧收下来，不然淋了雨就坏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吃饭别凑合，钱不够了就跟家里说…”
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家常，林凡的眼眶微微发热。这种平凡的关怀，在即将到来的末世里，将是何等奢侈的东西。
他耐心地听着，偶尔应和几声，心思却急转直下。
必须用他们能接受的方式，让他们立刻开始准备！
“妈，你和我爸也注意身体。”林凡打断母亲的话，语气变得稍微严肃了些，“对了，正好跟你说个事。我有个气象局的朋友刚内部通知我，说这次暴雨可能特别厉害，持续时间会很长，很多地方可能会断水断电，甚至发洪水。”
他开始编造一个“可靠”的理由。
“啊？这么严重？”母亲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
“嗯，所以他特意提醒我，让我赶紧多囤点吃的喝的在家，最好再备点蜡烛和常用药，有备无患嘛。”林凡用轻松的口吻说着严重的事情，“我想着你们那边肯定也一样。妈，你今天就和我爸去超市，多买点米啊面啊，还有桶装水，罐头什么的也能放，多买点！反正这些东西也放不坏，平时也能吃。”
他不敢说太多，怕吓到他们，只强调暴雨可能持续时间长，会影响生活。
“好好好，妈知道了，一会儿就和你爸去超市。”母亲连忙答应，但又担心起来，“小凡，那你那边…”
“我您就放心吧！”林凡语气轻松，“我朋友早就提醒我了，我昨天就囤了一大堆了，够吃一个月的！你们把自己照顾好就行，这几天就别出门了，就在家待着。对了，把手机、充电宝都充满电。”
他又叮嘱了许多细节，直到母亲彻底重视起来，连连保证立刻就去采购，他才稍稍安心。
挂断电话，林凡虚脱般地靠在墙上，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希望父母能听进去，希望那些物资…能支撑他们熬过最初的混乱。
至于后续…等他在这边站稳脚跟，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一定要想办法回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他们！
这个念头如同最坚定的磐石，沉入他的心底。
短暂的温情时间结束，冰冷的现实再次逼近。
手机仿佛掐准了点一样，再次疯狂震动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熟悉的号码，而是各种陌生的本地号码和短信轰炸。
【林先生，这里是xx银行信用卡中心，您本期账单已严重逾期，请立即还款，否则我行将采取后续法律措施…】
【林凡！我信达财富的老王！说好的今天上午放款后立刻还第一期呢？钱呢？！电话也不接！你想干什么？！】
【林先生，关于您抵押房产的借款合同，现已产生高额滞纳金，请立即与我司联系处理，否则我司将依据合同条款处置抵押物…】
短信的内容一条比一条严厉，语气从最初的程式化提醒迅速变为气急败坏的威胁。
紧接着，电话也开始响个不停。
林凡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听着那刺耳的铃声在略显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愈发狰狞的狂风，以及远处天边那浓重得如同墨汁般的乌云，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嘲讽的弧度。
处置抵押物？法律措施？
真是…可笑至极。
他任由手机响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拿起手机，不是接听，而是直接拨通了“信达财富”那个王经理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的，对面传来王经理压抑着暴怒的声音：“林凡！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经理，别急嘛。”林凡的语气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味道，“钱，我准备好了。”
对面明显愣了一下，怒气一滞：“…准备好了？那你怎么…”
“但是呢，现在外面这天气您也看到了，银行网点都提前关门了，Atm机我也怕不安全啊。”林凡打断他，开始表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担忧，“这么一大笔现金，我也不敢现在出门给您送过去啊。万一路上被大风刮跑了，或者被坏人盯上了，您说我找谁说理去？”
他说的合情合理，窗外鬼哭狼嚎的风声更是提供了完美的背景音。
“那你说怎么办？！”王经理语气急躁，但显然被这个理由噎住了。
“这样，王经理。”林凡“诚恳”地提议，“等这阵暴风雨过去，天气稍微好点，我第一时间亲自把钱给您送公司去，一分不少！利息滞纳金都照算！怎么样？现在这鬼天气，您让员工出来收钱也不安全不是？”
他一副完全为对方考虑的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显然王经理在极力压制怒火和判断利弊。最终，似乎是窗外的狂风让他妥协了。
“…行！林凡！我就再信你一次！暴雨一停，立刻给我送过来！否则，后果自负！”王经理恶狠狠地撂下话，挂断了电话。
用同样的理由和语气，林凡又如法炮制，勉强打发了另外两家贷款公司和银行催收的电话。对方虽然都将信将疑，怒气冲冲，但在极端天气面前，也只能暂时忍耐。
然而，这种方法对付正规机构或许还能拖延片刻，对付那些人，根本行不通。
就在他刚挂断一个银行电话的间隙，另一个电话立刻插了进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没有存储但林凡有印象的号码——是那个花衬衫高利贷的！
林凡眼神一冷，接了起来。
果然，对面传来的不再是压抑的怒气，而是直接赤裸裸的暴力威胁！
“林凡！你他妈敢耍我们？！钱呢？！老子现在就在你家楼下！给你三分钟，滚下来！不然老子就带人上去帮你‘搬家’了！”
声音咆哮如雷，背景音里还有那个板寸头混混的咒骂声和狂风的呼啸声。
他们竟然直接堵门了！显然，那套“天气不好”的说辞对他们毫无用处！
林凡的心猛地一紧。
他快步走到窗边，小心地向下望去。
只见楼下昏暗的路灯下，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果然停在那里！车边站着两个黑影，正是花衬衫和板寸头！花衬衫正拿着电话抬头往上看，板寸头则不耐烦地踹着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哐的响声。
暴力，已经逼到了家门口！
林凡的大脑飞速运转。硬碰硬肯定不行，对方有备而来，而且末世将至，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甚至官方的介入。
必须用更有效的方式让他们“主动”离开！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狂风吹得广告牌嘎吱作响，远处天空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短暂的照亮了花衬衫两人仰着的脸。
雷声滚滚而来。
林凡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语气不再是之前的惶恐或敷衍，而是陡然变得极其阴沉、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意：
“哦？你们在我楼下？”
“那正好…”
“抬头看看天。”
“猜猜看，这雷…会不会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