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沧溟跪在地上，剑还插在胸口，支撑着没有倒下。他的呼吸断断续续，身体像被抽空了力气，连抬手的劲都没有。那只新生的魔爪从裂隙中探出，缓缓靠近他的额头，指尖泛着冷光。
就在那手指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一瞬，一道赤金色影子猛然横扫而过。
轰！
龙尾狠狠抽在空间裂隙上，整片虚空像是被砸碎的琉璃，发出刺耳的崩裂声。魔爪连同背后浮现的厉苍穹幻影一同炸开，化作黑雾四散。那幻影嘴角还挂着笑，却在破碎前消失不见。
敖烈落在云沧溟身侧，身形摇晃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那里有一块逆鳞正在渗血。金色的血液顺着鳞片边缘滑落，在空中划出细长的痕迹。
云沧溟喉咙动了动，想说话，却只咳出一口血。
敖烈没看他，只是抬起手，将一滴龙血弹向他。那血珠刚靠近云沧溟，就被他体内残存的混沌道体自动包裹。金光微闪，血珠悬在他心口前，缓缓旋转。
忽然，血珠表面浮现出一座宫殿的影像。水晶为柱，珊瑚作梁，海浪在殿外无声翻涌。那是东海水晶宫的模样。可画面中的大殿已经出现裂痕，屋顶塌了一角，守宫石兽倒伏在地，眼中流出血色。
敖烈咬紧牙关。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每用一滴逆鳞血，水晶宫的封印就弱一分。可他没有停下。
“你还能站起来吗？”他问。
云沧溟没回答，但手指微微动了动。
敖烈伸手抓住他肩膀，用力将他扶起。剑从胸口抽出，带出更多血。云沧溟靠着他的手臂才勉强站稳。
“我来之前就想好了。”敖烈声音低沉，“这身血肉，本就是为战而生。”
他说完，张口咬住胸前最后一片逆鳞，猛地一扯。
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身体瞬间僵住，双腿发软，几乎跪下。肩头到尾巴的位置迅速泛起灰白，像石头一样硬化。三成龙躯已经石化，动作变得迟缓。
云沧溟终于开口：“你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有必要。”敖烈喘着气，“龙族不退，也不逃。你若倒下，下一个就是我的族人。”
他抬手，掌心凝聚起所有龙血，推向云沧溟胸口。
与此同时，云沧溟体内某处传来震动。那是玄冥寒铁残留的力量。它原本沉寂，此刻却被龙血唤醒，顺着经脉向上涌，与那团金血相融。
两种力量碰撞，没有爆炸，反而融合成一种新的物质。它像液体，却带着金属光泽，沿着云沧溟的皮肤蔓延，覆盖住他的左臂和胸膛。一层薄甲逐渐成形，表面流动着淡淡的金纹。
铠甲贴合身体，没有重量感，反而让混沌道体的运转顺畅了几分。云沧溟试着动了动手臂，关节不再发出咯吱声。伤口虽然还在流血，但疼痛减轻了。
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没有云，也没有风，可天色像是被人泼了墨。紧接着，雨落下来。每一滴都是红色的，打在地面发出轻微的灼烧声。有些落在铠甲上，立刻蒸发，留下焦黑的点。
敖烈抬头看着天，低声说：“血雨……是他在回应。”
“谁？”
“初代魔尊。”敖烈声音沙哑，“我拔的是逆鳞，也是封印的一部分。他感应到了。”
云沧溟低头看自己的铠甲。那层新铸的战甲在血雨中微微发亮，仿佛在吸收雨水里的某种东西。他能感觉到，这副铠甲不只是护具，更像是一个开始复苏的东西。
他试着运转混沌道体，铠甲随之共鸣。一丝暖意从胸口扩散开来，流向四肢。
“你能走吗？”敖烈问。
云沧溟点头。
“那就别停。”敖烈撑着膝盖，努力站直，“这场雨不会停太久，等它过去，他会派更难缠的东西来。”
云沧溟迈出一步，脚踩在血水中，溅起一圈红晕。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比刚才稳。
身后，敖烈的身体又硬了几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已经完全变成石头颜色。他试着握拳，动作变得滞涩。
“我还撑得住。”他说，像是在告诉云沧溟，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两人并肩站着，一人重伤未愈，一人半身石化。血雨不停落下，战场依旧寂静，只有雨滴击打铠甲的声音。
忽然，敖烈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他用手撑住地面，龙尾无力垂下。那石化的痕迹正沿着脊背往上爬，快要接近脖颈。
云沧溟停下脚步。
“快走。”敖烈低声道，“别管我。”
云沧溟没动。
他转过身，走到敖烈身边，伸出手。
“起来。”他说。
敖烈抬头看他，眼里有挣扎。他知道一旦离开这里，可能再也没机会回来。可他也知道，如果现在倒下，云沧溟一个人撑不了多久。
他伸手搭上云沧溟的手臂，借力站起。
就在这时，他背上石化的部分浮现出一行文字。古老的蛟龙文，笔画扭曲如锁链，从肩胛一路延伸到腰部。那些字不是天然形成，而是随着石化过程慢慢烙上去的。
云沧溟看到了。
那是封印咒文。但方向是反的。
“你早就被种下了禁制？”他问。
敖烈闭上眼，点了点头。
“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们说是为了保护我，其实是为了控制。只要我动用逆鳞之力，就会激活它。”
“那你现在……”
“是在破局。”敖烈睁开眼，目光坚定，“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太子。”
血雨越下越大。云沧溟身上的铠甲已经完全成型，表面金纹稳定流转。他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力量，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提升。
“我们得继续往前。”他说。
“我知道。”敖烈深吸一口气，“但我可能走不了太远。”
“能走多远就多远。”云沧溟扶着他，“只要你还站着，就是战力。”
两人再次迈步。血水在脚下汇聚成小溪，流向战场深处。
天边没有光，也没有雷声。只有雨，不停地落。每一滴都带着灼热的气息，落在铠甲上发出轻响。
云沧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他知道这雨不会白下。每一次异象出现，都意味着敌人正在逼近。
他握紧拳头，铠甲随之收紧。
敖烈的脚步越来越沉。他身上的石头颜色已经蔓延到下巴，说话也开始含糊。
“如果我倒下……别回头。”他说。
云沧溟没回答。
他只是扶着敖烈，一步一步向前走。
血雨中，两人的身影显得格外清晰。一个披着新生战甲，一个半身如石雕。他们的影子被雨水冲淡，又被新的雨滴重新勾勒出来。
忽然，敖烈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现指尖已经开始剥落，像碎石一样掉进血水里。
“快了。”他低声说。
云沧溟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压得更重了。
“你说过，龙族不退。”他说。
“是。”敖烈抬起头，嘴角扯出一点笑，“所以我不退，我只是……站在这里。”
他松开搭在云沧溟肩上的手，慢慢转身，面对裂隙方向。即使身体已经无法自由活动，他仍强行摆出战斗姿态。
云沧溟站在原地，没有再劝。
他知道有些人选择的路，不是为了活，而是为了守住某些东西。
他最后看了敖烈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那座石化的身影静静伫立在血雨中，龙尾贴地，头颅高昂。
雨滴落在他脸上，顺着石纹流下，像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