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梭在断壁残垣间。叶凡始终领先半个身位，背影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林风则耷拉着脑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时不时因为踩到碎石或瓦砾发出点声响，引得叶凡回头投来冰冷的注视，他便赶紧缩缩脖子，露出一个讨好的、带着后怕的讪笑。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在绕过一片烧得只剩下框架的民居后，叶凡停在了一处相对完好的院落前。院墙塌了一半，院门歪斜着，但主屋的结构还算完整，最重要的是，这里远离主干道，听不到明显的厮杀声，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喧嚣，如同背景噪音。
“在这里休息片刻。”叶凡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不容置疑。他率先推开虚掩的院门，谨慎地探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埋伏和危险。
林风如蒙大赦，赶紧跟了进去，一屁股坐在院中冰凉的石阶上，大口喘着气，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这一晚上的惊心动魄，比他上辈子加这辈子经历的都刺激。
叶凡没理他，自顾自在院角找到一口废弃的水井，打上来半桶浑浊的井水，先是仔细清洗了手脸和剑上的血污，然后才就着水桶，小口小口地喝着，动作依旧保持着警惕。
林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巴巴地看着那桶水，但没敢开口。他现在的形象，跟叶凡一比，简直是从泥坑里捞出来的。
歇了片刻，叶凡似乎恢复了些体力，目光扫过院子，最终落在院墙根一只被遗弃的、吓得瑟瑟发抖的肥硕母鸡身上。那母鸡大概是这户人家逃难时没来得及带走的。
叶凡走过去，手法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母鸡，然后熟练地生起一小堆火，用树枝穿了鸡，架在火上烤了起来。动作行云流水，显然野外生存经验丰富。
火光跳跃，驱散了部分寒意，也映照着两人沉默的脸。
烤鸡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林风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响亮。他尴尬地捂住肚子，偷眼去看叶凡。
叶凡依旧面无表情，专注地翻转着烤鸡，仿佛没听见。
时间一点点过去，鸡肉变得金黄焦脆，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诱人无比。
终于，叶凡撕下一条肥美的鸡腿，却没有自己吃，而是随手扔给了林风。
林风一愣，手忙脚乱地接住，烫得他直吹气，难以置信地看着叶凡。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命。”叶凡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这句话，却让林风心里莫名地触动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外焦里嫩，香气扑鼻，饿极了的他也顾不上形象，狼吞虎咽起来。
叶凡自己也撕下一块肉，慢条斯理地吃着，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林风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咀嚼的声音。这种诡异的和平，与外面动荡混乱的世界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风吃得差不多了，速度慢了下来，偷瞄着叶凡冷硬的侧脸，心里嘀咕：这家伙，好像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至少还知道分我鸡腿…
就在这时，叶凡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你刚才，是怎么从那些叛军手里跑掉的？”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差点被鸡肉噎住。来了！果然还是问了！
他赶紧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脸上堆起后怕和庆幸混杂的表情，含糊道：“啊…那个啊，运气，纯属运气！我吓得乱跑，钻了几个狗洞，也不知道怎么就绕出来了…还得多谢叶兄你吸引了他们大部分注意力…”
叶凡转过头，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他：“只是运气？”
那眼神太有穿透力，林风感觉自己的小心思无所遁形。他硬着头皮，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无辜又茫然：“不然呢？叶兄，你看我这样，像是能打的样子吗？要不是运气好，早死八百回了！”
叶凡沉默地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烤鸡的骨头，火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你的运气，确实好得有点过分了。”
林风心里发虚，干笑两声：“可能…可能是我祖上积德吧…”
叶凡没再追问，但那种探究的目光并未消失。他换了个话题，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你对今晚这场叛乱，知道多少？”
林风心里又是一紧。这问题更要命！他能说他知道三王爷要造反，还偷看了人家的密信吗？绝对不能！
他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被牵连的小人物！三王爷为什么造反，王室怎么应对，我一点都不清楚！我就想活着离开王都…”
叶凡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只是淡淡道：“这场叛乱，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三王爷慕容云海经营多年，暗中勾结敌国，研究禁术，所图非小。王都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
林风听得心惊肉跳，只能低着头，假装专心啃鸡骨头，含糊地应和：“是是是，叶兄说得对…太可怕了…”
叶凡看着他这副鹌鹑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眼前这个人，胆小、懦弱、实力低微，可偏偏一次又一次在绝境中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活下来，甚至…间接帮了自己？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他想起之前秘境中的种种，想起林风那些看似无厘头却总能引起变数的举动，一个荒谬的念头再次浮现：这家伙，难道真是什么深藏不露的异数？还是说…他身上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火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残破的墙壁上。短暂的和平之下，是更深沉的猜忌和暗流涌动。
林风啃完了最后一点肉，把骨头扔进火堆，拍了拍手，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叶兄，接下来…咱们去哪？”
叶凡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望向院外依旧被火光映红的夜空，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硬：“天快亮了，我们必须趁乱混出城。跟我走，我知道一条出城的密道。”
林风赶紧站起来，点头哈腰：“好好好！全听叶兄安排！”
心里却在疯狂盘算：出城？跟叶凡一起？这到底是脱离了虎口，还是又进了另一个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