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但不是虚无的黑暗。
陆沉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温暖的水域中，四周涌动着生命的气息。每一次，都有绿色的光点流入体内，修复着受伤的部位。他尝试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在这里似乎没有意义——感知并非通过视觉，而是一种更直接的精神连接。
这是...哪里？
你的意识深处，也是青木之心的源头。
一个声音直接在他中响起。陆沉循着感应去，发现不远处悬浮着一株微小的树苗——正是他丹田内那株的投影。树苗周围缠绕着翠绿光丝，其中几根延伸向远方，连接着模糊的影像：柳如烟担忧的脸、天凤琴的轮廓、一片金红色的灵田...
我昏迷多久了？陆沉问树苗。
外界三日。树苗轻轻摇曳，你的身体正在与灵田融合，很有趣的过程。
陆沉突然意识到，那些延伸出去的光丝正是他与外界的联系。通过其中一根最亮的，他能隐约感知到柳如烟正守在他的身体旁，时不时用湿布擦拭他的额头。
我该怎么回去？
时候未到。树苗的叶片沙沙作响，人想见你。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远处的黑暗如玻璃般碎裂，露出一个巨大的囚笼。笼中禁锢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凤凰，它的羽翼展开足有千丈，每片羽毛上都流淌着岩浆般的纹路。最令人震惊的是，当它转头看向陆沉时，眼中闪烁的竟是熟悉的金色光芒——与李玄霄如出一辙！
黑凤...陆沉本能地后退。
巨大的禽首凑近囚笼栏杆，喙如弯刀般锋利：灵植师，你终于来了。
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陆沉意识中炸响，震得他头晕目眩。黑凤的每一声鸣叫都伴随着外界隐约的雷鸣，仿佛它的存在能影响现实世界。
你认识我？
认识？黑凤发出刺耳的笑声，我认识你体内的青木之心，认识它的每一任持有者。尤其是...第一个。
它猛地振翅，锁链哗啦作响。几片黑羽飘落，化作记忆碎片悬浮在陆沉面前。其中一片展现出初代阁主柳玄机的身影——他站在一棵参天古木下，身旁是个面容模糊的黑袍男子。两人似乎在激烈争吵...
柳玄机不是我的镇压者。黑凤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他是我的师兄，也是...我的挚友。
陆沉震惊地看着碎片中的画面变化：黑袍男子痛苦跪地，身上开始浮现黑色纹路；柳玄机试图用青木之心帮他稳定暴走的灵力，但为时已晚；最终，黑袍男子完全化作黑凤形态，失去理智大杀四方...
当年我修炼走火入魔，灵力黑化。黑凤的语气中竟带着一丝人性化的哀伤，柳玄机不愿杀我，只能将我封印。但他没想到，黑化的灵力已经污染了部分弟子，这就是圣教的起源。
陆沉脑中闪过无数碎片：圣教的黑色凤凰标志、李玄夜与李玄霄的共生关系、冷月临死前喊的黑凤涅盘...一切开始串联起来。
所以圣教一直想复活你？
不全是。黑凤突然剧烈挣扎，锁链绷得笔直，他们中有人想利用我的力量，有人想彻底释放我，还有人...想取代我！
随着它的动作，更多记忆碎片飞出。陆沉看到三个黑袍人站在祭坛前争论；看到李玄夜偷偷潜入某个密室；还看到冷月死前捏碎的那枚黑色玉符，现在正躺在其中一个黑袍人的掌心...
圣教内部分裂了。陆沉恍然大悟。
黑凤突然安静下来，金眸直视陆沉：灵植师，你与众不同。青木之心在你体内生长得比任何前任都好。或许...你能做到柳玄机未能完成的事。
什么事？
不是镇压或消灭，而是...黑凤的声音渐渐模糊，净化...
空间再次剧烈震动。陆沉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拽向某个方向。黑凤和囚笼迅速远去，最后映入的是它那双复杂的金眸——愤怒与希望交织，疯狂与清醒并存。
等等！陆沉大喊，李玄霄和李玄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凤最后的回答在意识中回荡：他们是钥匙...也是锁...
刺目的白光袭来，陆沉猛地睁开双眼！
陆沉！柳如烟惊喜的呼唤在耳边响起。
他发现自己躺在灵田中央，身下不是床榻，而是一张由活体藤蔓编织成的。更奇妙的是，这些藤蔓与周围的灵植相连，形成一张覆盖整片灵田的巨大神经网络。他能感知到每株植物的状态，甚至能轻微影响它们的生长方向！
三天了...柳如烟眼眶泛红，赤松长老说你的身体在与灵田共生，我们不敢贸然移动你。
陆沉尝试坐起，立刻感到一阵刺痛——肩膀的伤口已经结痂，但从中延伸出几条细小的翠绿藤蔓，与身下的网络相连。当他集中注意力时，这些藤蔓竟然能随着他的意念轻轻摆动！
这是...
我们也不知道。柳如烟扶着他慢慢坐起，从第二天开始，这些藤蔓就自己生长、连接。看...
她指向灵田边缘。那里的剑形灵稻整齐地，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血凰稻则组成防御阵型；铁壁藤更是在地面形成一道移动的，随着陆沉的目光游走。
它们好像...有了意识？柳如烟不确定地说。
陆沉感受着体内青木之心的跳动，恍然大悟：不是独立的意识，而是一个整体——植灵卫队。它们通过我的藤蔓连接，共享感知。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一株剑形灵稻突然自行发射剑气，精准击落远处树上的一片枯叶。
柳如烟倒吸一口凉气：这...太不可思议了。
黑凤告诉我的。陆沉喃喃道，青木之心的真正潜力...
黑凤？柳如烟脸色骤变，你见到它了？
陆沉简单描述了精神空间的见闻。柳如烟越听神色越凝重，尤其是关于柳玄机与黑凤关系的部分。
如果这是真的，那天凤阁千年来的使命...
可能需要重新定义。陆沉看向自己的手掌，几根细小的藤蔓从指尖探出，又缩回去，黑凤暗示我能做到柳玄机未完成的事——不是镇压，而是净化。
正说着，炎烈匆匆跑来：阁主！您醒了！赤松长老请您立刻去议事厅，有要事相商。
什么事？
圣教来人了。炎烈压低声音，说是...要谈判。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赤松长老坐在首位，两侧是其他几位天凤长老。对面坐着个全身笼罩在灰袍中的身影，兜帽低垂，看不清面容。
阁主。赤松见陆沉进来，起身相迎，这位自称圣教使者，有要事相商。
灰袍人微微抬头，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久仰陆阁主大名。在下影七，奉部主之命前来。
陆沉在主位坐下，柳如烟持剑立于身侧：圣教刚在皇城大败，现在来谈什么？
非也。影七摇头，进攻皇城的是黑凤派，而我代表净世派。我们部主认为，黑凤涅盘只会带来毁灭，应当阻止。
赤松冷笑：圣教内讧，想借我们之手除掉政敌？
互惠互利而已。影七从怀中取出一卷玉简，这里有黑凤涅盘计划的全部内容，包括李玄夜的真实身份。
陆沉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心头一震。玉简中记载的信息印证了黑凤的说法，还补充了关键细节：李玄夜和李玄霄是圣教用黑凤与柳玄机的血脉培养出的，目的是通过他们的共生关系，间接控制黑凤力量。
你们想要什么？陆沉直截了当。
影七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李玄夜必须死。他是黑凤派最成功的，只要他活着，黑凤涅盘就无法阻止。
如果我说不呢？
那三日后，当黑月降临，李玄夜将作为祭品完成仪式。影七起身，届时黑凤完全觉醒，生灵涂炭...就是阁主的责任了。
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化为黑烟消散，只留下一枚黑色玉符在桌上滴溜溜打转。
议事厅一片寂静。良久，赤松长老才开口：阁主，此事...
召集所有长老和统领。陆沉握紧玉符，我们有三天的准备时间。
走出议事厅，柳如烟忧心忡忡：你真的相信那个使者？
不全信。陆沉摇头，但他给的情报与我在精神空间所见吻合。李玄夜确实是关键...
正说着，一名侍卫匆匆跑来：阁主！太子殿下到访！
李玄霄一身便装，只带了两名贴身护卫。他胸口的金凤纹身比之前更加醒目，甚至透过衣衫都能看到淡淡金光。
陆阁主，身体可好？他微笑着拱手。
承蒙挂念。陆沉还礼，殿下为何突然造访？
李玄霄的表情变得严肃：我感应到玄夜在准备什么...就在北方五十里的黑风谷。而且...他解开衣襟，露出金凤纹身，这个越来越烫，仿佛在预警。
陆沉与柳如烟对视一眼，将圣教使者的事简要告知。李玄霄听完，脸色阴晴不定。
原来如此...难怪父皇最近总是噩梦连连，梦见黑月降临。
黑月？柳如烟敏锐地抓住关键词，玉简中也提到这个。
李玄霄点头：古籍记载，黑月是千年一现的异象，届时阴阳界限模糊，最适合施展禁忌之术。他看向北方，我有预感，玄夜选在那里不是巧合。
陆沉沉思片刻，突然问道：殿下，你可知道黑凤与初代阁主的关系？
李玄霄浑身一震：你...你怎么知道这个？这是皇室最高机密...
黑凤告诉我的。陆沉直视他的眼睛，在精神世界。
李玄霄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不错。当年柳玄机阁主与黑凤本是一对师兄弟，因修炼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后来黑凤走火入魔，柳阁主忍痛将其封印...这段历史被刻意掩盖，只有历代皇帝和太子知晓。
为什么要掩盖？
因为...李玄霄苦笑，黑凤的真实身份太敏感了。他是当时皇室最优秀的皇子，也是...我这一脉的直系祖先。
这个惊人的真相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陆沉突然明白为何李玄霄兄弟能成为——他们体内流淌着黑凤的血脉！
所以圣教选中你们兄弟...
因为我们兼具柳玄机的青木血脉和黑凤的皇族血脉，是完美的媒介。李玄霄痛苦地闭上眼睛，当年父皇发现圣教的阴谋，强行将我们分离，希望切断这种联系。但反而造成了更深的羁绊...
柳如烟突然插话：三天后就是黑月？
不错。李玄霄重新系好衣襟，我提议立刻前往黑风谷探查。若玄夜真在那里准备仪式，我们必须阻止。
陆沉点头同意：我带二十名精锐先行侦查。柳如烟和其余人准备后续支援。
我也去。李玄霄坚定地说，只有我能感应到玄夜的具体位置。
陆沉本想劝阻，但想到两人特殊的连接，只好同意。他转向柳如烟：把天凤琴和最新培育的灵植都准备好。我有预感，这将是一场恶战。
柳如烟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郑重点头：小心。
当夜，一支小队悄然离开山谷，向黑风谷进发。陆沉骑在金银凤凰背上，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黑色山脉，心中思绪万千。黑凤的话语在脑海中回荡：
他们是钥匙...也是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