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月的魂魄带着善恶天冰封的寒意，麻木地喝下孟婆汤，投入轮回。这一次，他降生在江南书香门第，取名林墨。
林家祖上也曾出过进士，风光过，传到林墨父亲这一代，早已家道中落，只剩下一座破旧的老宅和满屋子的书。
林墨自幼聪慧，过目不忘，只是性子冷了些，不爱与人交往。
他心中似乎天生就带着对“亲族”的疏离与警惕，即便是对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的寡母，也保持着一种礼貌而淡漠的距离。
只是他思考问题时，常有超出常理的奇思妙想，仿佛灵魂深处藏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智慧。
可惜十五岁那年，父病逝，留下他与母亲守着空宅和一堆债务。
寡母病逝后，林家彻底败落。林墨守着几卷残书，一间漏雨的茅屋，清贫度日。他虽有才学，却因家世寒微，又无银钱打点，屡试不第。
这天，债主又上门逼债，言辞刻薄，几乎要动手搬东西抵债。
“住手！”
一个略显威严的声音响起。临安城富商苏万三带着管家，恰巧路过。苏万三打量着虽然清贫、但面容俊秀、眼神沉静的年轻书生，又瞥了一眼屋内堆积的书籍，心中一动。
他上前，替林墨还清了债务，打发走了债主。
“年轻人，我观你气度不凡，奈何困顿至此？”苏万三捋着短须，语气和蔼，眼底却藏着精明的算计。
林墨抬起眼。他继承了此世的书生身份和记忆，但魂核的冰冷让他对周遭一切缺乏真实的温度感。他拱了拱手，声音平淡：“多谢苏老爷解围。家道中落，让您见笑了。”
苏万三笑了笑：“我苏家虽是商贾，却也敬重读书人。小女婉儿，年方二八，待字闺中。若林公子不嫌弃，可愿入赘我苏家？虽说是赘婿，但我苏家绝不会亏待于你，亦可让你安心读书，以求将来金榜题名，光耀门楣。”
林墨沉默。他清楚入赘意味着什么。但他身无分文，前途渺茫。魂核深处传来一丝极淡的波动，那是了尘悄然赋予的、超越此世局限的商业智慧在隐隐流动。他需要一个立足之地，一个起点。
“承蒙苏老爷不弃，”林墨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冰冷，“林墨…愿意。”
苏家的宅邸气派非凡，朱门高墙。但林墨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轻视和算计。
苏万三的正妻，苏王氏，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扫视着他，像是评估一件货物，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模样倒是周正，可惜是个穷酸。”
苏婉儿的兄长，苏明远，更是毫不掩饰他的鄙夷，当着林墨的面就对苏万三说：“爹，咱们苏家什么时候沦落到要招个破落户当上门女婿了？说出去都丢人！”
就连下人们，看他的眼神也带着若有无谓的轻蔑，称呼他“林相公”，而非“姑爷”，语气疏离。
他的“新房”，是位于后院最偏僻的一间小屋，潮湿，狭小，陈设简陋，与苏家的富贵格格不入。
新婚之夜，盖头掀开，苏婉儿确实容貌秀丽，但眼神怯懦，不敢与他对视，全程低着头，如同受惊的兔子。她显然也对这桩婚事，对他这个“穷酸”夫婿，心怀不满甚至恐惧。
林墨对此毫无波澜。亲情、温情，这些词汇在他灵魂里早已冻结。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转机发生在他入赘三个月后。
苏家主要经营绸缎生意，但近年来被新兴的几家布行挤压，生意日渐惨淡，一批昂贵的江南织锦积压在库房，眼看就要血本无归。苏万三急得嘴角起泡，苏明远更是束手无策。
一次家宴上，苏万三忍不住唉声叹气。
林墨安静地坐在末席，闻言，放下筷子，平静地开口：“岳父大人，或许可以尝试将此批织锦，运往北地边城售卖。”
满桌寂静。
苏明远率先嗤笑出声：“北地？那边苦寒之地，蛮子居多，懂什么织锦？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
苏王氏也皱眉：“胡闹！运费高昂，若是卖不出去，岂不是赔得更多？”
林墨语气依旧平淡：“北地贵族崇尚江南风物，且冬日严寒，此织锦厚实华美，正合其用。
可派精干伙计，携带少量样品先行，与当地大商户接洽，签订契约，再大批运送，可降低风险。同时，可在织锦纹样中，稍加入北地图腾元素，以示尊重，更易被接受。”
他条理清晰，观点新颖，直指关键。这是了尘赋予的智慧在此世商业上的初次闪现。
苏万三将信将疑，但眼看库房积压，死马当活马医，便按林墨说的，挑选了最机灵的掌柜带着样品北上。
两个月后，掌柜快马加鞭赶回，带回了让整个苏家震惊的消息——北地几个大商户对改良纹样的织锦极为追捧，当场签下巨额订单，预付的定金就足以弥补所有积压损失还有富余！
苏家库房为之一空，账房银钱暴涨！
苏万三看着林墨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施舍和利用，而是充满了火热的贪婪。
“贤婿！真是我的好贤婿啊！”苏万三拍着林墨的肩膀，哈哈大笑，吩咐下人，“给姑爷换到东厢房那间最大的客房！一应用度，按少爷规格来！”
下人们对林墨的态度瞬间恭敬了许多，一口一个“姑爷”叫得殷勤。
然而，苏明远的嫉恨却更深了，他阴阳怪气地对苏万三说：“爹，看来咱们家这是捡了个招财童子啊。就是不知道这‘才’，是旺家，还是…克亲？”
苏王氏也拉着苏婉儿私下嘀咕：“婉儿，你可得把他看紧了！这小子心思深，有本事，别让他翅膀硬了，反过来拿捏我们苏家！”
林墨搬进了宽敞明亮的东厢房，吃穿用度提升了，但他清晰地感受到，苏家人看他，更像是在看一件奇货可居、需要严加看管的“工具”。
他的才华，他的智慧，带来的不是尊重，而是更深的觊觎和防备。
苏万三开始频繁找他“商议”生意，将他提出的每一个新奇点子——诸如“贵宾制”、“差异化经营”、“捆绑销售”等——迅速付诸实践，苏家生意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崛起，财富急剧累积。
但每一次成功，苏万三在狂喜之余，都会意味深长地告诫他：“贤婿，记住，你是我苏家的人，你的荣耀，就是苏家的荣耀。”
苏明远则暗中使绊子，克扣他身边可用的人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林墨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灵魂如同置身事外。他协助苏家崛起，并非为了获得认可，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对自身被赋予“智慧”的运用和验证。
他成了苏家攫取财富的利器，被紧紧握在手中。而握刀的人，既依赖刀的锋利，又时刻警惕着，怕被刀锋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