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忧拉着夕颜重新坐下，开始讲述组织目前的状况。
“首领还是那个老东西，深居简出，越发神秘。但下面的天，早就变了。”
“日耀组和月光组，大换血。以前和我们关系好的，跟夕照大哥走得近的，要么被安上各种罪名开除了，要么被打入内部监狱，生不如死……
剩下的，要么是安碧心的走狗，要么就是些明哲保身、苟且偷生的墙头草。”
“日耀组现在的组长，就是安碧心那个畜生。
他踩着夕照大哥的尸体爬上去，现在更是成了静脉的副首领，只手遮天。楚家在其他城市的残党，也跟他眉来眼去，势力盘根错节。”
“至于月光组……现任第一杀手，现在是一个叫林听的少女。
来历不明，手段狠辣，神出鬼没。据说她接手的任务，目标没有一个能活过一天。而且……”
谢无忧看着夕颜的眼睛。
“之前去花都‘验收’你死亡的，就是她。”
夕颜的瞳孔微微一缩。林听……
若是没有伪造自己的死亡，她或许会与对方正面交锋。
“我知道了。”
夕颜的声音平静无波，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的火焰愈发炽烈。
“谢谢无忧姐。”
谢无忧拍了拍她的手背：“
说什么谢。夕照大哥的仇，也是我的仇。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安碧心势力太大，林听又太过危险。
你需要时间，需要力量。叛离者，就是你的后盾。
在这里，好好休养，照顾好小帅哥，也照顾好你自己。报仇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夕颜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感觉身心俱疲，却又被一股冰冷的恨意支撑着。
“我去看看他。”
谢无忧目送她离开。
当门再次关上，谢无忧脸上的温柔和关切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深沉的悲痛。
她独自坐在空荡的房间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夕颜推开病房的门，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吴阡夜依旧在沉睡，但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无声地呓语着什么，脸色苍白得吓人。
放在被子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
他又做噩梦了。
夕颜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抚过吴阡夜的脸庞。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心疼。
睡梦中的吴阡夜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但眉宇间的痛苦之色并未散去。
夜还很长。
……
吴阡夜并不是单纯的睡着，而是意识沉入那片熟悉的幽暗。
领主庙的石壁在虚无中勾勒出冰冷的轮廓，长明灯火摇曳着亘古不变的幽蓝光晕。
这不是极夜的领主庙，而是他意识空间里的那个。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敬畏靠近那尊神像。
他的脚步踏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目光笔直地投向那两个非人的存在。
【深渊】低垂的眼帘遮住了那双能吞噬星辰的漆黑眼眸，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疲惫的沉寂。
祂身旁，绿发红瞳的少女【暗夜】斜倚着冰冷的石座，姿态慵懒，血红的眼眸带着侵略性，牢牢钉在吴阡夜身上。
角落的阴影里，碧蓝发色的【海尊】任海流静静伫立，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吴阡夜不再仰望。
他灰色的瞳孔里，长久以来积压的愤怒翻滚沸腾，烧尽了最后一丝敬畏与谨慎。
他抬起头，第一次用近乎平视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迎向那两双非人的眼睛。
他想怒吼，想质问祂们凭什么一次次将他当作提线木偶，凭什么用他的双手去染上那滔天的血海。
质问的话语在喉咙里翻滚，最终却被他强行咽下，化作喉间一声压抑的闷响。
他知道，质问毫无意义。
【深渊】似乎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重量，低垂的眼帘微微抬起一丝缝隙，那深邃的黑暗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暗夜】嘴角却勾起一抹更深的弧度，带着挑衅与玩味，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终于开始反抗。
“考试？那场毁灭……那无数生灵的哀嚎……只是你们的一场考试？”
这个词瞬间打破了凝固的平静。
【深渊】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那双漆黑的眼眸第一次完全睁开，里面翻涌着震惊与难以置信的波澜，仿佛平静的海面骤然掀起滔天巨浪。
【暗夜】脸上那抹玩味的笑意瞬间僵住，血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受惊的猫，慵懒的姿态荡然无存，身体微微前倾，死死盯住吴阡夜，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你……如何得知？”
【深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那声音不再是回荡在脑海，而是直接震荡着这片意识空间的基石。
“这不重要！”
吴阡夜猛地踏前一步，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属于【暗夜核】的阴冷，也不是【吞噬】的磅礴，而是纯粹源于他自身意志的愤怒与不屈。
【帝威】，人类投向神明的怒火。
这股力量带着他灵魂的重量，带着三年前的所有痛苦与不甘，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撞向神明。
嗡——！
整个领主庙剧烈震颤起来。
【深渊】的身躯微微晃动，【暗夜】更是闷哼一声，身体向后一仰，撞在冰冷的石座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吴阡夜终于意识到，这片空间，是他的意识空间。
他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宰。
而祂们，无论曾经多么高高在上，此刻也只是寄居于此的房客，甚至是……囚徒。
吴阡夜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的愤怒，他的意志，在这片属于他的领域里，拥有了撼动神明的力量。
“万千生灵的毁灭！无数家庭的破碎！仅仅是为了满足你们这些所谓神明的某种无聊测试？！”
吴阡夜的声音如同滚雷，在震颤的空间里炸响。
“你们告诉我！这算什么？！”
【深渊】与【暗夜】沉默着。
神坛在无形的威压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回答我！”
吴阡夜再次踏前一步，距离二神仅有三尺之遥。
他灰色的瞳孔里燃烧着火焰，直视着那两双非人的眼睛。
“……这不是你现在能接触的事情。”
【深渊】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祂缓缓摇头，漆黑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凝重。
“知道得太多，对你，对这个世界，都没有好处。会引来……无法想象的麻烦。”
“麻烦？比看着亲人死在眼前更麻烦？比被你们当成屠刀，亲手毁掉自己珍视的一切更麻烦？！”
他猛地指向【深渊】和【暗夜】：
“我愤怒！不是因为你们用我的身体去杀人！我愤怒的是，为什么在我母亲被刺杀的时候，在我妹妹濒临死亡的时候，在我父亲遭遇不测的时候，在整个极夜堕入地狱的时候……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袖手旁观！
为什么只在事后，才跳出来，用我的身体去宣泄你们那所谓的愤怒和报复？！告诉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