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两条黑影便如狸猫般掠过秦府后墙的阴影。清玄足尖点在墙头瓦片上，只发出极轻的声响，他转头看了眼身侧的沈砚，对方正抬手示意他往西侧耳房的方向走——那里是秦府当年的书房，也是他们今晚的目标。
秦统领虽已病逝多年，但他的独子秦仲如今在礼部任职，仍住着老宅。白日里清玄借着拜访的由头混进府中，早已摸清了各处的守卫分布，只等夜深人静时动手。
耳房的窗棂是老式的雕花样式，沈砚用细铁丝轻轻拨弄片刻，门闩便“咔嗒”一声落了锁。两人推门而入，借着从窗缝透进来的月光，看清了屋内的陈设——书架上积着厚厚的灰，显然久无人动，只有靠窗的书桌还算整洁，像是偶尔有人来打理。
“分头找。”沈砚压低声音，指尖在书架上划过，“重点看有没有带锁的盒子或夹层。”
清玄应了声，转身走向书桌。抽屉里大多是些寻常的账本和书信，翻到最底层时，指尖触到个硬壳本子，封面已经褪色，翻开一看，竟是本日记，字迹与卷宗里秦统领的笔体一般无二。
他刚想唤沈砚来看，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守卫的低喝：“谁在那边？”
沈砚迅速吹灭清玄刚点亮的火折子，两人闪身躲进书桌下的暗格——这是清玄白日里就发现的机关，此刻倒成了绝佳的藏身之处。
暗格里空间狭小，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清玄能感觉到沈砚的手按在他肩上，那是让他别动的意思。很快，耳房的门被推开，有人举着灯笼走了进来，靴底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秦大人，您怎么深夜过来了？”是个守卫的声音。
“睡不着，来父亲书房坐坐。”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响起，听着约莫三十多岁，“你们在外守着，别让人进来。”
脚步声在书桌前停住，接着是拉动椅子的声音。清玄透过暗格的缝隙往上看，能看见一双穿着云纹锦靴的脚，还有垂在膝盖上的衣摆——那是件月白色的常服，袖口绣着暗金色的纹样，看着倒不像礼部官员的寻常打扮。
那人似乎在翻书，书页翻动的声音断断续续。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忽然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爹，您说当年的事，真能瞒一辈子吗？我总觉得……那火里烧着的，不只是货栈，还有咱们秦家的良心啊。”
暗格里的清玄和沈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前几日吏部的人来查旧档，说是有人翻出二十三年前的货栈案。”那人继续自言自语，声音压得很低，“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可我不敢查，也不能查……当年父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那背后的人，咱们惹不起。”
他顿了顿，像是在抹眼泪：“可沈大人……沈知言大人当年何等清廉，怎么就落得个抄家流放的下场？我每次在朝堂上看见他儿子沈砚，都觉得后背发凉。听说他如今在大理寺当差，专管翻案，万一……”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暗格里的两人都听明白了。沈砚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抵着清玄的胳膊，带着压抑的力道。清玄能感觉到他在克制怒意，便悄悄伸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隐约有女子的惊呼声。屋内的秦仲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
“大人，是……是后院走水了！”守卫在外急喊。
秦仲快步往外走，灯笼的光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临出门时，他似乎随手将什么东西塞进了书桌的抽屉里，动作匆忙，却被暗格缝隙里的清玄看得真切——那是个巴掌大的木盒，盒面上刻着朵半开的玉兰。
等秦仲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沈砚才低声道：“走。”
两人从暗格钻出来，清玄直奔书桌，拉开抽屉，果然摸到了那个木盒。盒子没上锁，打开一看，里面放着枚玉佩，还有封信。玉佩是羊脂白玉的，上面雕着只展翅的鹰，正是当年暗卫司统领的信物。而那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在封口处盖着个火漆印——与沈砚父亲那封信上的，一模一样。
“找到了。”清玄把信递给沈砚，刚想说话，却听见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像是守卫的沉重步伐，倒像……
“是你？”一个女声响起，带着几分惊讶，几分警惕。
清玄猛地转头，只见月光从门口照进来，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她穿着身利落的夜行衣，手里握着柄短刀，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双眼睛——那双眼睛很亮，眼角微微上挑，看着竟有些眼熟。
沈砚挡在清玄身前，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阁下是谁？为何在此？”
女子却没看他，目光直直落在清玄脸上，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扯掉了脸上的黑布。
清玄瞳孔骤缩。
是苏晚。
那个三年前在江南破获拐卖案时，与他们并肩作战过的女捕头。后来她因得罪了当地权贵被调往外地，两人便断了联系，没想到会在秦府的深夜书房里重逢。
“苏捕头？”清玄失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晚收起短刀，语气复杂：“这话该我问你们才对。大理寺的沈少卿，还有青城山的清玄道长，深夜潜入秦府，是想查什么？”她目光扫过桌上的木盒和那封信，眼神一动，“看来，你们也盯上二十三年前的案子了。”
沈砚见是熟人，稍稍放松了警惕，却依旧没放下戒心：“你呢？你为何而来？”
苏晚走到书桌前，指尖轻轻点在那枚鹰纹玉佩上，声音沉了下来：“因为这案子，也牵扯到我父亲。当年他是暗卫司的副统领，跟着秦统领一起办过事，货栈失火后不到一年，就‘意外’坠马身亡了。”
她抬眼看向两人，眼底带着红意：“我查了三年，才查到秦府可能藏着线索。今晚本想碰碰运气，没想到会撞见你们。”
窗外的火光似乎小了些，隐约传来救火的呼喊声。沈砚看了眼苏晚，又看了看清玄，忽然道：“后院的火，是你放的？”
苏晚坦然点头：“不放把火，怎么引开守卫？”
清玄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那半块刻着“秦”字的令牌：“你看这个，是不是和你父亲的遗物有关？”
苏晚看到令牌，脸色骤变，猛地从怀里掏出块一模一样的令牌，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卫”字。
“这是暗卫司的身份令牌，每个统领副手各持一半。”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我父亲的令牌上刻着‘苏’字，原来另一半……在你这里。”
三个人站在月光里，手里的信物拼合成完整的模样，像三块散落多年的拼图，终于在今夜找到了彼此的位置。
沈砚拿起那封信，拆开信纸，借着从窗缝透进来的微光默读。越往后看，他的脸色越沉，到最后，指尖几乎要将信纸捏碎。
“信上写了什么？”清玄和苏晚异口同声地问。
沈砚抬起头，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声音低哑得像磨过砂石：
“信上说，当年货栈囤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