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十章：余温窃贼
洞穴内，压抑的悲恸如同实质，混合着草药与腐败的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老K趴在老人的遗体上，肩膀剧烈耸动，发出无声的哭泣，那只机械义肢无力地垂落，指尖微微颤抖。小男孩蜷缩在林烨脚边，小声地抽噎着，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抓着林烨的裤腿，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林烨沉默地站着，目光从老人安详却苍白的脸庞，移向洞穴外那被废墟遮挡、却无处不在的暗金方尖碑的威压。
熔炉……抽取世界的余温……
老人临终前的话语在他脑中回荡，与灰眸的告诫、井痕的冰冷注视、以及暗金水晶的种种异动交织在一起，逐渐勾勒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
他缓缓蹲下身，再次将手按在胸口。暗金水晶温暖而稳定地搏动着，那金红色的初火核心，似乎对老人所说的“余温”有着微弱的感应。
他闭上眼睛，尝试着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将心神沉入水晶，以其为媒介，去感知这片天地间流淌的、无形的规则与能量。
最初的感知是一片混沌。废墟的死寂，“律法”秩序之力的冰冷桎梏，幸存者微弱的生命之火，以及弥漫在空气中那淡淡的绝望与悲伤……
但渐渐地，在水晶那源自初火的、更加本源的感知力加持下，他“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他“看”到，无数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乳白色光点**，正从这片饱受摧残的大地、从那些残破的建筑、甚至从每一个幸存者的身体深处，被无情地抽离出来！
这些光点细小、脆弱，却蕴含着一种奇特的**温暖**和**活力**，仿佛是世界本身残存的最后一点生命力，是文明燃烧后留下的余烬，是众生情感与记忆沉淀的微光。
这就是……“余温”？
而这些被抽离的“余温”光点，如同受到无形力场的牵引，纷纷扬扬地飘向远方那座巨大的暗金方尖碑！它们汇入碑身表面那些流转不息的法则符文之中，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被那冰冷的结构贪婪地吸收、吞噬！
方尖碑，果然在吞噬这个世界的剩余价值！它不仅是镇压的图腾，监控的眼线，更是一个巨大的、掠夺性的**能量采集器**！
“律法”不仅净化“异常”，它还在系统地、高效地**收割**每一个被它控制世界的最后养分！
难怪它所到之处，万物凋零，一片死寂！它不仅要规则的统一，还要吸干一切反抗的可能，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一股冰冷的愤怒在林烨心中升起。
但紧接着，更让他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的感知跟随着那些被抽取的“余温”光点，试图探入方尖碑内部时，他胸口的暗金水晶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混合着渴望与排斥的**悸动**！
在水晶的感知视野中，那庞大的方尖碑内部结构并非冰冷的机械，而是呈现为一个巨大无比的、正在高速运转的**暗金色熔炉**！
无数被吞噬的“余温”光点在其中被强行粉碎、提纯、转化，最终炼化成一种精纯的、却冰冷死寂的**暗金流质能量**。
而这股庞大的、被炼化后的能量，并未存储在方尖碑内，而是通过某种超越空间的、类似“井”之联系的隐秘通道，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出去**！
输送的目的地……是一个无比遥远、无比黑暗、无比冰冷的……**存在**。
那个存在，如同一个沉睡在宇宙暗面的、饥渴无比的巨兽，贪婪地吸收着从无数个被“律法”控制的世界输送而来的、经过炼化的“余温”能量！
暗金水晶的悸动变得更加剧烈，甚至传递来一丝**恐惧**和**悲鸣**！因为它从那个遥远而黑暗的存在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却更加庞大和恐怖的“气息”！
那种气息，与当初在静默石内部与它对抗的“律法”力量同源，却远比那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绝对**！
仿佛那才是“律法”真正的核心本体！而遍布万千世界的方尖碑，不过是它延伸出来的、汲取养分的**根须**和**触手**！
林烨猛地睁开眼睛，额头布满冷汗，呼吸急促。
他明白了！
“律法”并非简单的规则集合体！它是一个活着的、不断成长和膨胀的**寄生性实体**！它通过方尖碑吞噬一个又一个世界的“余温”——那些世界残存的生命力、文明潜力、情感能量——来滋养自身，维持其绝对秩序的运转，并不断扩张！
它所谓的“净化”，不仅仅是为了消除变量，更是为了**准备食粮**！一个死寂的、规则统一的世界，才更方便它抽取最后的“余温”！
这个世界，凯尔顿-7号，正在被它吃掉！连渣都不剩！
而静默石（基石）……它内部封存的那部分“律法”力量，恐怕就是源自这个恐怖实体的一部分！所以它们才会彼此吸引，又彼此排斥！所以“律法”才会对“静默”的力量如此忌惮，因为那本就是它试图分离、压制、甚至吞噬的“另一半”或“异质”特性！
“你怎么了？”老K已经停止了哭泣，红着眼睛，警惕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林烨。小男孩也仰起头，害怕地看着他。
林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老K解释这超出理解的恐怖真相。
他只能指着洞穴外的方向，声音干涩地说：“那座方尖碑……它在偷走这个世界最后的东西……偷走所有活人身上的……‘温度’。”
老K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温度？你说什么胡话？”但他看着林烨那绝非作伪的惊骇表情，又联想到老爹临终的话，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从脊背升起。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林烨斩钉截铁地说，“尽快！不仅仅是为了躲避清扫队。留在这里越久，我们……都会像被抽干一样，慢慢失去力气，失去希望，最后无声无息地死掉，变成它彻底榨干的渣滓！”
他描述的感受，隐隐印证了老K最近确实感觉到的一种莫名的、越来越沉重的疲惫和消沉感，他原本以为只是压力和悲伤所致。
难道……
老K看向洞穴深处老爹的遗体，又看了看脚下瑟瑟发抖的小男孩（他叫小雷），最后目光回到林烨身上，尤其是他胸口那枚再次隐去光芒的水晶。
挣扎和怀疑在他眼中交织。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妈的……”他低骂一声，猛地站起身，“我知道一条路，也许能通往外围的旧排水管网，那里可能还没被完全封锁。但外面全是铁十字架和巡逻的‘清道夫’！”
“总比留在这里被慢慢抽干强。”林烨也站起身，将小雷抱紧，“我们需要食物，水，还有……你最好拿上武器。”
老K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最终重重点头：“跟我来。但别耍花样，不然我第一个……”
“明白。”林烨打断他。
求生的路途，才刚刚开始。而他们所要对抗的，是一个以世界为食粮的恐怖存在。
第八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