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的身体被猛地一拽，右脚踝像是被铁钳夹住，整个人向后拉扯。他低头看去，那只从地下伸出的鬼手死死扣着他，掌心一道疤痕清晰可见。那道疤的位置、形状，和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时留下的痕迹完全一样。
他的呼吸停了一瞬。
阴兵没有停下脚步，队伍仍在向前冲。他们的速度极快，几乎化作一道黑影长龙。可陈昭的右脚被牢牢锁住，身体被迫拖行在地。碎石划过小腿，火辣辣地疼。他左手仍抓着前方阴兵的肩甲，指节发白。
头顶的裂缝彻底裂开，风从外面灌进来，带着腐朽的气息。出口就在前方几丈远，圆形洞口外是无尽虚空，漂浮着断裂的梁柱和残破的碑石。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跃出通道。
但他动不了。
那只手的力量大得异常，不是普通怨灵能有的力道。它不攻击，也不言语，只是紧紧抓住，仿佛要把他拖回地底。陈昭用力蹬腿，试图挣脱，可每一次发力，那手掌就收得更紧。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像是有根线缠进了骨头里。
系统没有提示，识海一片寂静。
他咬牙，左手猛地一撑，想借力站起。可就在这一刹那，一道白影从队伍末尾掠出。那身影轻得像一片纸，贴着地面滑行而来。她抬手，手中无剑，却有一道光自袖中斩出。
清冽的剑光横扫而过。
所有攀附在陈昭身上的鬼手应声断裂，包括那只掌心带疤的手。断口处冒出黑烟，迅速溃散。陈昭只觉得脚踝一松，整个人被阴兵顺势往前一拉，重新回到队伍中心。
他立刻回头。
白衣女子站在最后，背对着他们，长发被风吹起，衣角已有几处化作灰烬飘散。她的身形比之前更淡，像是随时会消失。她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下，似乎在压制什么。
陈昭想喊她名字，却发现他从未听过她的声音。
他松开阴兵的肩甲，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左腿还在虚化，皮肤像雾一样半透明，每走一步都感觉踩在空处。可他还是往前挪，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指尖穿过一片冰冷。
他只握住一缕剑气，那气息在他掌心盘旋了一下，便沉入体内。与此同时，识海中的官印微微震动，系统界面浮现一行字：“剑魂残留力量可发动一次终极攻击，是否使用？”
选项出现的瞬间，白衣女子终于回头。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没有悲也没有喜。她的嘴角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扬起一个弧度。下一秒，她的肩膀开始消散，接着是手臂、胸口，整个人像被风吹走的灰，一点点化在空中。
陈昭站在原地，手还举着。
他没能碰触到她，连最后一句话也没能听见。
前方的阴兵察觉异常，队伍速度慢了下来。领头的阴兵转头看他，眼眶中的幽蓝火焰微微跳动。陈昭没有回应，只是慢慢抬起左手，掌心对准识海中的官印。
“使用。”他在心里说。
系统确认接收。
官印表面浮现出一道细小的裂痕，随即裂纹扩散，整块印体泛起暗金光芒。那光不刺眼，却让四周的风都静了一瞬。陈昭感到一股热流从识海涌出，顺着经脉流向四肢。他的右脚踝不再发冷，左腿的透明感也开始凝实。
但这种恢复来得快，去得也快。
热流刚过，更深的疲惫压上来。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发干，像是吞了沙子。他知道这股力量是透支换来的，撑不了多久。
前方的出口越来越近。
阴兵重新提速，队伍再次化作黑影疾行。风在耳边呼啸，碎石从头顶不断砸落。一块尖锐的石片擦过陈昭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他没有抬手去擦，目光一直盯着前方。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洞口的瞬间，地底传来一声闷响。
整个通道剧烈震动，地面裂开一条更深的缝隙。那只断掉的鬼手竟又从裂缝中探出，五指张开，直扑陈昭脚踝。它的动作比刚才更快，带着一股狠劲。
陈昭反应不及。
眼看那手就要再次抓住他，一道金光突然从他掌心射出。那光如箭，精准刺入鬼手掌心，正中那道疤痕。鬼手猛地一颤，动作停滞。紧接着，金光炸开，将整只手彻底焚毁。
陈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掌心的官印已经黯淡，裂痕更深。那一击消耗了刚刚积攒的力量，也烧掉了最后一丝缓冲。
他抬头看向出口。
外面不再是虚无。远处的天际浮现出一层灰白色的屏障，像是某种结界正在形成。风更大了，卷着碎石和尘埃，打在身上生疼。他知道，一旦穿过这个洞口，等待他的不会是安全，而是新的战场。
阴兵已经冲出通道。
他们落在漂浮的残骸上，迅速列阵，两前探路，六人分列两侧，一人断后。陈昭紧随其后，双脚刚踏上一块断裂的石板，脚下便是一滑。他伸手扶住旁边阴兵的臂膀，稳住身体。
石板边缘已经开始崩解。
他站在队伍中央，环顾四周。这片虚空比想象中更空旷，也更危险。无数断裂的建筑残骸悬浮在空中，像是一座倒塌的城池被冻结在半空。远处有黑影移动，速度极快，一闪而过。
系统没有再提示。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沉了下来。
他知道现在不能停，也不能回头。母亲的疤出现在鬼手上，不是偶然。那道伤痕是他十岁那年夜里唯一的记忆，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死亡无法挽回的证明。而现在，有人用这个痕迹来动摇他。
他不能被拖住。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官印裂痕交错，暗金纹路微弱闪烁。他集中意识，在识海中下达指令：【继续前进，目标——屏障之外】。
十名阴兵同时抬头，眼眶中的幽火跳动了一下。他们没有迟疑，立刻迈步前行。队伍踏过一块又一块漂浮的残骸，朝着灰白屏障推进。
风越来越大。
一块巨大的梁柱从上方坠落，直冲队伍中央。左侧阴兵跃起，长矛横扫，将梁柱劈成两截。断裂的部分撞上另一块残骸，爆开一团尘雾。陈昭被气浪掀得后退半步，脚下一滑，差点跌入虚空。
他扶住前方阴兵的肩甲，站稳。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
那不是来自外界的压力，而是体内的变化。他的心脏跳动节奏变了，每一次搏动都带着轻微的滞涩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血脉里。他低头看向掌心，官印的裂痕似乎延伸到了皮肤表面，形成一道细线，从手腕一直蔓延到指尖。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前方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钟响。
钟声响起的瞬间，整片虚空剧烈震荡。悬浮的残骸开始偏移，有些直接炸开，化作碎片四散。灰白屏障出现裂纹，如同玻璃被重击。远处的黑影加快速度，朝他们逼近。
阴兵立刻警觉，迅速调整阵型。两名阴兵跃至前方高点，其余护住陈昭四周。他站在中央，抬头望着那道裂开的屏障。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抬起手，掌心对准前方。官印最后一次亮起，暗金光芒凝聚在指尖。他没有犹豫，将那点光按进自己胸口。
一股热流瞬间炸开。
他的双眼泛灰，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缓慢。风停了，碎石悬在半空，连阴兵的动作都像是被拉长。只有他还能动。
他迈出一步。
脚下的石板开始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