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萝的糕点摊子生意越发红火，连带着其他几样新琢磨出来的点心也日日供不应求。
尤其是几款需要发面的糕饼，松软香甜，颇受老人和孩子们的喜爱。
只是这古代的发酵之法，着实让她有些头疼。
若是能有现代那般稳定高效的酵母菌就好了。
【植物图鉴】虽然神奇，却也变不出酵母菌来。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倒真让她在一本残破的《杂记》中寻到些蛛丝马迹。
书中提及，古人酿酒或制作面食，常会用到“老面”，而一些年代久远的窖藏陶瓮，因其独特的材质和长年深埋地下的环境，器壁上可能会附着一些活性极强的奇异菌群。
“古陶瓮……”她想起刚来这镇子时，听人说起过，镇子西边十里外有片荒山，山里有座废弃多年的古墓，据说是前朝某个小官的。
寻常百姓觉得晦气，轻易不肯靠近。
但对她而言，那里面若真有保存完好的古陶瓮，可就是个天大的宝藏。
只是，古墓凶险，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轻易进去。
除非……
云芷萝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清冷俊逸的脸。
萧砚卿。
这个男人，身份神秘，手段莫测，若有他相助……
她咬了咬唇，决定去寻他。
萧砚卿听完云芷萝有些忐忑的请求，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并未立刻应允，也未直接回绝。
“古墓？”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探究。
云芷萝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是在异想天开：“书上说，古陶瓮上可能有特殊的菌种，能让面食发酵得更好。我想……去碰碰运气。”
她顿了顿，补充道：“只在墓道外围看看，绝不深入。”
萧砚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那地方荒废已久，未必安全。”
“我知道。”云芷萝连忙接话，“所以才想请萧公子帮忙，能否……派两个人陪我同去？只需在外接应便可。”
“何时去？”他终于松口。
“越快越好！”
三日后，晨雾未散。
云芷萝在两名黑衣暗卫的“陪同”下，踏入了那座荒山。
暗卫利落地清开障碍，露出了黑黝黝的墓道口。
云芷萝提着一盏风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墓道并不长，她仔细搜寻着，目光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果然，在墓道尽头的一处小小耳室里，她发现了几只散落在地的陶瓮。
这些陶瓮样式古朴，布满了尘土，但看起来保存得还算完好。
云芷萝心中一喜，连忙示意暗卫上前。
她小心翼翼地从陶瓮内壁刮取了一些附着物，用油纸仔细包好，又挑选了两个看起来最完整的小陶瓮，让暗卫一并带了出去。
回到小院，她立刻着手准备。利用【植物图鉴】中获得的知识，她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培养环境。刮取陶瓮内壁上那些微不可见的附着物，置入调配好的培养基中。
接下来的几日，云芷萝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那些瓦罐。
终于，其中一个瓦罐里的液体表面，开始冒出细密的气泡，一股淡淡的、奇异的酸香味弥漫开来。
成功了！
她取出一小部分菌液，和了一小块面试验。不过片刻功夫，那面团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发酵都要迅速、蓬松。
云芷萝欣喜不已，立刻加大了培养的规模。后院里，一排瓦罐摆开，里面都盛着颜色古怪、咕嘟冒泡的液体，散发着越来越浓郁的发酵气味。
动静很快便引起了左邻右舍的注意。
这日午后，一群手持锄头扁担的村民，怒气冲冲地涌到了云芷萝的院门外。
“云芷萝！你出来！”
“你是不是在后院炼什么脏东西？！”
云芷萝正在厨房忙碌，闻声一惊，连忙走了出去。
“各位乡亲，这是怎么了？”
“做什么？你问做什么！”一个老妇人尖着嗓子喊：“你那后院里飘出来的都是什么味儿？你是不是在炼蛊害人？”
另一个壮汉也跟着起哄：“就是！别以为你做了几个甜糕就能糊弄人，谁知道你背地里干什么勾当！”
指责声如潮水般涌来，云芷萝试图解释：“我只是在……”
“别听她的！她肯定想狡辩！”一个村民高声打断她，“快把那些害人的东西交出来！”
场面一度混乱，眼看就要失控。
“住口。”一声清冷的断喝，如同平地惊雷。
萧砚卿缓步上前，他换了一身玄色衣袍，负手立在人群之后，面色冷峻。
村民们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又被他周身的气势所慑，渐渐安静下来，但脸上依旧带着惊惧和怀疑。
他身后跟着风临和几名气息沉稳的护卫，将激动的村民隔开。
萧砚卿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云芷萝身前。他扫了一眼院内那些陶瓮，又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云芷萝。
“她只是在研究一种新的面食发酵之法。”萧砚卿淡淡开口，语调恢复了平素的清冷，“若有任何异议，可直接禀告本王。”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在众人眼前一晃。
那令牌玄铁打造，雕刻着繁复而威严的龙纹，正中一个苍劲的“九”字。
“龙纹……殿……殿下？！”
人群中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令牌上的纹样，是他们只在年画和传说中见过、却早已铭刻在骨子里的皇家徽记。
九殿下？传闻中那位权倾朝野，手握暗卫，性情乖张的笑面虎九殿下？！
他怎么会在这里？
云芷萝脑袋空白了一瞬，怔怔地看着萧砚卿。
殿下？他竟然是殿下？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有些清冷、偶尔会指点她厨艺、甚至还带着几分疏离的萧公子，竟然是当朝殿下？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脑海，让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满不知何时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屋里走了出来，迷迷糊糊地靠在云芷萝腿边。他看了看气势迫人的萧砚卿，小嘴无意识地小声嘟囔：“九叔叔……”
声音极轻，几乎微不可闻。
云芷萝正心神激荡，并未听清小满的低语，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头，试图安抚。
萧砚卿的肩背却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村民们此刻已经完全像被施了定身咒，一个个呆立当场，只剩下极致的惶恐。
他转向云芷萝，眼皮抬了一下：“将你发酵的东西拿出来，让他们看看。”
云芷萝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回屋，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正在发酵的瓦罐端了出来。
她当着众人的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解释了老面菌液的原理，又用勺子舀出一点点菌液，当场和了一小团面。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那面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膨胀、发酵，很快就变得松软起来，散发出纯粹而自然的麦香。
“这就是发酵。”她将蓬松的面团展示给村民看，“它能让面食变得松软可口，没有任何毒性，更不是什么蛊毒妖术。”
村民们看着那神奇膨胀的面团，又看看负手而立，神色不耐的九殿下，脸上的表情从惊恐转为震惊，再到难以置信，最后是深深的敬畏。
一场骚乱总算是平息了。
萧砚卿在离开前，深深地看了云芷萝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似有探究，又似有其他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云芷萝站在院子里，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她看着夜色渐浓，心中思绪万千，久久无法平静。
殿下……他竟然是殿下。
她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一片枯黄的叶子悠悠荡荡地飘落到她的脚边。
她弯腰，伸手将那“落叶”捡起。
指尖触及，却发现那并非真正的叶片，而是一张被仔细折叠起来的薄薄纸片。
云芷萝心头一跳，展开纸片。
纸片上只有寥寥几个字，笔触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与提点的意味：
“萧砚卿绝非善类，莫再掺和他的事。”
字迹娟秀，似是女子所书。
云芷萝捏紧了手中的纸片，指节微微泛白。
这字条……是谁送来的？
感激之余，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
她抬头望向沉沉的夜空，月色朦胧。
萧砚卿……绝非善类么？
她回想起他出面平息村民怒火时的威势，想起他为小满喂药时的笨拙小心，想起他处理县衙事宜时的雷厉风行。
这个男人，深不可测，她一直知道。
卷入皇权富贵的是非之中，无异于与虎谋皮，步步荆棘。
可她不能置小满的安危于不顾。
为了小满，为了自己能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好好活下去，有些路，即便再难，也必须迈出那一步。
云芷萝站直身体，看向前方。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