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哒！”
歪把子机枪熟悉的嘶吼声从染坊方向传来，如同狂暴的金属风暴，瞬间席卷了狭窄的巷道！
刘顺子虽然紧张，但听到凌云那声撕心裂肺的怒吼，看到巷口日军的身影，求生的本能和这段时间对凌云的信任让他克服了恐惧，死死扣住扳机，将宝贵的子弹精准地泼洒向日军所在的位置！
子弹打在巷口的砖墙和地面上，溅起一片烟尘和碎屑，形成了一道短暂的火力压制带！
那两名正要继续射击的日军被这突如其来的侧翼火力打得措手不及，慌忙缩回巷口拐角后，不敢再轻易探头。
这宝贵的几秒钟，为凌云赢得了时间！
“李青山！爬过来！快！”凌云对着还瘫坐在巷子中央、吓得魂飞魄散的李青山厉声吼道，同时手中的驳壳枪持续对着巷口方向进行威慑性点射，压制日军可能的反击。
求生的欲望终于压倒了麻痹的恐惧。李青山连滚带爬，抱着那个宝贵的陶罐，手脚并用地冲向凌云藏身的门洞。一发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打在地上，吓得他一声怪叫，速度反而更快了，一头栽进门洞，瘫在凌云脚边，大口喘气，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另一侧，王老栓也趁机缩回了断墙后，检查了一下自己，刚才日军的子弹擦破了他的胳膊，留下一条血痕，所幸伤势不重。
“顺子！停火！省子弹！”凌云再次大吼。
机枪声戛然而止。
巷口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硝烟和血腥味在雨中弥漫。对方还有两名有生力量，依托拐角固守，并且很可能已经在呼叫援军。时间每过去一秒，危险就增加一分！
“长官！咋办？！”王老栓焦急地低声喊道，额头满是冷汗。拖下去，大家都得死！
凌云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强攻巷口？对方有地形优势，自己这边弹药经不起消耗，李青山基本失去战斗力，胜算极低。撤退？把后背留给敌人，在复杂巷道里被追击，同样是死路一条。
必须速战速决！
他的目光飞速扫过周围环境，瞬间定格在刚才拖过来掩盖的那两具日军尸体上，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王老栓！手雷！”凌云低喝一声，同时将自己刚才搜刮到的两枚91式手雷也拿了出来。
王老栓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凌云的意图，赶紧把自己身上的手雷也递过去。一共四枚手雷。
凌云快速将四枚手雷的保险销拔掉，但没有立刻松开握片。他对着王老栓和李青山急速下令：“我数三下！我会把所有手雷扔过去！爆炸一响，王老栓，你立刻冲出去开枪射击，吸引他们注意力！不用瞄准，制造声势就行！明白吗？！”
“明白！”王老栓虽然心惊于凌云的疯狂，但此刻别无选择，重重一点头，端起了步枪。
“一！”
凌云将四枚手雷的握片紧紧攥在一起。
“二！”
他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绷紧。
“三！”
猛地！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四枚拧在一起的手雷朝着巷口拐角的上空抛了过去！他不是往墙角扔，而是算准了角度，让手雷越过拐角墙体的遮挡，直接落向其后日军可能藏身的位置！
“趴下！”凌云大吼一声，猛地按下李青山的脑袋，自己也紧紧贴住墙根。
巷口后的两名日军正紧张地探头试图观察，忽然看到几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落在他们脚边！当他们看清那是什么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
“手榴弾！（しゅりゅうだん！）”
凄厉的惊叫声刚刚响起——
“轰！！！轰！轰！轰！”
四枚手雷几乎同时爆炸！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整个巷道都在颤抖！破片和冲击波在狭窄的拐角后疯狂肆虐，砖石碎屑如同暴雨般四溅！
爆炸声还未完全消散！
“冲！”凌云一拍王老栓！
王老栓猛地从断墙后跃出，端着步枪一边朝着烟尘弥漫的巷口疯狂射击，一边发出壮胆的怒吼：“小鬼子！我日你祖宗！”
“啪！啪！啪！”凌云的驳壳枪也同时开火，进行火力掩护。
烟尘稍稍散去，只见巷口一片狼藉，那两名日军倒在血泊之中，一人当场被炸死，另一人浑身是血，重伤濒死，手中的步枪也飞到了一边。
危机解除！
但凌云的心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提得更高！刚才的爆炸和枪声实在太响了，绝对会像灯塔一样吸引周围所有的日军！
“快！打扫战场！捡走所有能用的东西！十秒钟！快！”凌云如同旋风般冲出，首先扑到那两具刚被炸死的日军身边，飞快地摘下他们的子弹盒和手雷袋，捡起一支还算完好的三八式步枪。
王老栓也反应过来，同样快速搜刮另一具尸体。
李青山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场景，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但在凌云严厉的目光下，也强忍着恐惧，爬过来捡起地上散落的几个日军背包。
“走！撤回染坊！快！”凌云甚至来不及清点具体收获，大吼一声，抓起东西，率先朝着染坊方向狂奔。王老栓拉起腿软的李青山，紧随其后。
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染坊院子。刘顺子已经从高窗下来，紧张地守在门口。
“关门！顶死！”凌云冲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封门。
沉重的院门被迅速关上，用能找到的木棍和石块死死抵住。
“刚才……刚才那动静太大了……”刘顺子脸色发白，声音颤抖。
“我知道！”凌云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伤口再次崩裂流血，但他顾不上这些，“立刻准备转移！这里不能待了！”
他快速清点了一下刚才的收获：四支三八式步枪（加上之前缴获的），子弹超过三百发，手雷八枚，日军军粮若干，水壶三个，以及那个至关重要的急救包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物资。最重要的是，没有人员损失。
收获巨大，但代价是位置彻底暴露。
“长官……往……往哪转移？”王老栓喘着气问，刚刚经历生死时速，又要立刻逃跑，所有人都有些惶然。
凌云没有立刻回答，他迅速摊开那张宝贝地图，目光飞快扫视。他的手指最终点向了一个距离当前位置隔了三条街区的区域——一片标注着较多小型作坊和复杂巷道的区域。
“这里！”凌云斩钉截铁，“作坊区巷道复杂，废弃房屋多，更容易隐蔽周旋！王老栓，你带路，能避开主干道吗？”
“能！后面有条臭水沟，沿着沟边走，能通到那边！”王老栓立刻点头。
“好！所有人，立刻收拾所有物资，特别是粮食和弹药！伤员互相搀扶！我们五分钟后出发！”
命令一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经历过刚才的死里逃生和丰厚的缴获，凌云的威信已然建立，没有人质疑，只是本能地执行。
五分钟不到，所有能带走的物资都被打包，两名轻伤员互相扶持，重伤员则由王老栓和另一个身体稍壮的溃兵用临时制作的担架抬着。
“顺子，机枪断后！其他人，跟紧王老栓，保持安静，出发！”凌云打开染坊后门。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溜出染坊，钻进屋后那条散发着恶臭、几乎干涸的水沟旁的狭窄小路，在王老栓的带领下，向着新的藏身点快速转移。
他们离开后不到十分钟，大批日军就被爆炸和枪声吸引，包围并冲入了废弃染坊，但早已人去屋空，只留下一些凌乱的脚印和拖拽的痕迹。
日军指挥官气得暴跳如雷，下令扩大搜索范围。
而此刻，凌云已经带着他这支小小的队伍，在王老栓的带领下，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片作坊区错综复杂的巷道网络之中。
他们最终选择了一个废弃的榨油坊作为新的据点。这里气味浓烈，反而能掩盖一些人的气息，而且结构坚固，有个巨大的地下储油池（已干涸），非常适合隐藏。
再次安顿下来后，天色已经渐渐暗淡。雨终于停了，但阴冷的寒风开始呼啸。
凌云安排好了警戒哨，让所有人抓紧时间休息吃东西。他自己则靠着冰冷的墙壁，仔细地擦拭保养着手中的驳壳枪和新缴获的三八式步枪。
刘顺子、王老栓等人围坐在一起，分享着干粮，低声交谈着，眼神中依旧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看向凌云时那毫不掩饰的信服和依赖。
今天这一战，虽然险象环生，但他们赢了！两个人干掉五个，然后又干掉了五个（算上手雷炸死的），还缴获了这么多装备弹药！这在他们之前的溃败经历中是不可想象的！
跟着凌长官，好像……真的能活下去！还能杀鬼子！
一种微妙的信心和凝聚力，在这支小小的溃兵队伍中开始滋生。
凌云看着众人的神情变化，心中稍安。初步的凝聚力和信任已经建立，但这还远远不够。队伍缺乏训练，战术素养几乎为零，一旦遭遇真正硬仗，很可能瞬间崩溃。
他需要一场真正的、有计划、有指挥的胜利，来彻底奠定威信，锤炼这支队伍。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作坊区边缘的一条街道。根据王老栓的记忆，那条街相对较宽，似乎是附近几条小巷的汇合点。
一个想法在他脑中逐渐清晰。
他招手将刘顺子、王老栓和李青山叫到身边。
“今天我们打了鬼子一个措手不及，但更多的是靠运气和拼命。”凌云开门见山，语气严肃，“接下来，我们不能总指望运气。我们要主动打一场埋伏！”
“埋伏？”王老栓眼睛一亮，但又有些犹豫，“长官，就咱们这几号人……”
“人不在多，在于用得好。”凌云手指点在地图上那条街的位置，“王老栓，你说这条街，是不是经常有鬼子的巡逻队经过？”
王老栓仔细回想了一下，点点头：“好像是！昨天溃散的时候，好像就看到有鬼子摩托从那边过！”
“好！”凌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鬼子今天吃了亏，肯定会加大巡逻力度，搜索残兵。这里地形相对开阔，适合机动，是他们巡逻的必然选择。”
他看向三人，开始部署：“我们需要提前观察，摸清他们巡逻的规律和人数。然后，选择合适的地点，利用街垒和废墟，给他们准备一个‘惊喜’！”
他详细解释道：“不需要全歼，只要打疼他们，让他们知道这片区域不安全，不敢再轻易小股深入，我们就能赢得更多的活动空间和时间。同时，也能再次缴获物资，锻炼大家的配合。”
这个大胆的计划让刘顺子和王老栓都感到一阵兴奋和紧张，就连李青山也停下了记录，屏息听着。
“从明天开始，王老栓，你带两个人，轮流潜伏到这条街附近的制高点，给我死死盯住！记录下每次鬼子巡逻队经过的时间、人数、装备情况！”
“是！长官！”王老栓立刻领命。
“李青山，把你画的附近地形图完善好，特别是这条街两侧的建筑和巷子出口，要标注清楚！”
“明…明白！”李青山赶紧点头。
“顺子，检查好机枪，弹药省着用，但要保证关键时刻能打响！”
“放心吧排长！”刘顺子拍着胸脯。
凌云站起身，目光扫过黑暗中一张张因为他的计划而变得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安的面孔，最后望向榨油坊外漆黑一片的街道。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鬼子以为南京城里只剩下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这里面，还藏着会咬人的狼！”
“而第一口，”他握紧了手中的枪，仿佛已经看到了伏击的场景，“就要咬得他们痛入骨髓！”
夜色渐深，寒风呼啸，仿佛预示着新一轮的杀戮风暴正在酝酿。
而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即将悄然互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