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蒙着帆布的吉普车在夜色中停在了西山基地的大门外。
车门打开，一个两鬓斑白、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人走了下来。
他就是于老。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同样一脸倦容的年轻学生。
他们合力从车上抬下一个沉重的木箱，箱子用绳索捆得结结实实。
箱子里，是他们团队几个月来的全部心血，是几十万张写满了公式的计算草稿。
于老看着眼前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基地大门，心中疑虑。
聂老把那个叫李林的年轻人说得神乎其神，可他才二十出头，真的能解决连整个国家都束手无策的难题？
他掏出了口袋里那封介绍信，走上前去。
“同志，我们找李林总工程师。”
门口站岗的年轻警卫，听到“李林总工程师”这六个字，原本笔直的身体下意识地更加挺拔。
警卫接过介绍信，仔细核对上面的信息。
“您是于老先生吧？聂老已经打过招呼了，李总工在等您。”
警卫一边核对证件，一边用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语气说道。
“您找我们李总工可算是找对人了。
上次那套从西德进口的精密车床，几个外国专家带的徒弟捣鼓了半个月都没修好，
李总工过去，就听了听声音，前后不到十分钟，机器就转起来了！”
听声音就能修好精密车床？
于老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这听起来不像是技术，倒像是玄学。
他身后一个年轻气盛的学生，忍不住小声嘀咕。
“王哥，这地方的人怎么说话都这么夸张，听声修机器，他以为自己是神医圣手吗？”
“我感觉这个人就像一个神棍！”
另一个学生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闭嘴。
李林早已等在门口。
他看到于老和他身后的两个学生，以及那个沉重的木箱，立刻明白了聂老口中的“天大瓶颈”是什么。
没有多余的寒暄。
“于老，久仰，久仰！”
“请跟我来。”
李林转身，恭敬的邀请于老走向基地的核心区域。
于老这种伟大的科学家，必须尊敬！
穿过层层哨卡，于老的心情越发沉重。
他想象过西山基地的样子，或许是一个巨大的兵工厂，到处是油污和钢铁的轰鸣。
可他看到的，却是窗明干净的厂房，
他们路过一间开着门的厂房，里面一排排他从未见过的机器正在自动运转。
银白色的机械臂精准地抓取、放置、切割，发出富有韵律的声响。
整个车间没有多少工人，只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员在明亮的控制台前记录着数据。
这……这是工厂？
于老身后的那个年轻学生忍不住小声惊呼：
“老师，那些机器……好像不需要人操作。”
于老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走进了一个军事基地，而是踏入了另一个时代。
李林在一扇巨大的、厚重的铅灰色金属门前停下。
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红色的警示灯在闪烁。
他回头看了一眼于老。
“于老，你们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铅门电流驱动下，缓缓向两侧滑开。
当门后的景象完全展现在眼前时，于老和他带来的两个学生，彻底僵在了原地。
一个巨大地下实验室，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黑色机柜，整齐列装，延展到视野的尽头。
机柜上，成千上万个细小的指示灯，有节奏地闪烁着。
无数比手臂还粗的电缆，在天花板的金属网格和地板下方汇聚。
整个空间里，只有巨大的、持续不断的风扇嗡鸣声，
“这……这是……”
于老指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他那两个学生，嘴巴张得大大的，眼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们见过全国唯一的那台电子管计算机，那已经让他们觉得是工业的奇迹。
可跟眼前这个比起来，那台被当成国宝的机器，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算盘玩具。
苏晚晴从一排机柜后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份数据记录板。
她看了于老一眼，替李林回答了这个问题。
“天目一号。”
“我们自主研发的大型晶体管并行计算机。”
她顿了顿，报出了那个决定性的数字。
“峰值算力，每秒十万次。”
每秒……十万次！
那个刚才还一脸不屑的年轻学生，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到地上去。
他扶着门框，满脸的难以置信。
全国之力都造不出的万次机！
这里，竟然有一台十万次的！
而且是……自主研发！
于老猛地冲到最近的一个机柜前，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那冰冷光滑的金属外壳。
他感受着机柜内部传来的轻微震动，感受着那股代表着澎湃算力的热流。
希望。
在黑暗中摸索了数月之后，那绝望中唯一的希望！
有了它，那个困扰了他们团队数月，几乎要将整个项目拖垮的计算难题，将迎刃而解！
两行滚泪水，顺着他苍老的脸颊，滑落。
他猛地回过头，看向李林的眼神里，不再有任何怀疑。
他知道，这台机器的价值，远超黄金，是真正能够决定国运的重器！
李林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一个中央控制台前，对苏晚晴说。
“给于老他们演示一下。”
他又转向于老。
“于老，把你计算中最基础，也最耗时的一个计算单元告诉我。”
于老的一个学生连忙从木箱里翻出一张写满了微分方程的草稿纸，双手递了过去。
“李总工，这个单元，我们组几十个计算员，用手摇计算器，要算整整两个月。”
苏晚晴接过草稿纸，目光只扫了一眼，便坐在控制台前。
她的双手在打孔纸带的机器上操作，
清脆的“啪嗒、啪嗒”声密集地响起。
一条布满了细密孔洞的纸带被送入读取口。
机房里的嗡鸣声似乎有了一瞬间的改变，变得更加低沉。
控制台上，一排指示灯疯狂闪烁起来，光芒连成一片。
不到五分钟。
“滴”的一声轻响，旁边的针式打印机开始工作，吐出一张写满数据的报表。
那个学生颤抖着拿起报表，和他手中的草稿一对。
“结果……结果完全一致！
小数点后十二位都完全一致！”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于老，
“老师！五分钟！只用了五分钟！”
于老走到李林面前。
他没有再提借用机器的事情。
他抬起头，郑重地看着李林。
“李总工，我代表项目组，不，我代表这个国家……”
“请……加入我们！”
“ 我还有个更好的构思。”
“有了这台计算机，肯定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