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小明应声“好的”，声音清亮又带着点谨慎。
高笙勉等他抱着合同回来，已经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吕小明把合同放在桌角，刚想退出去，就听见高笙勉头也不抬地问：“昨天让你订的周五去平津的高铁票，确认过座位了吗？要靠窗的。”
“确认过了，”吕小明翻开笔记本，“下午六点十五分发车，我把电子行程单发您邮箱了，手机日历也同步提醒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查了天气预报，平津周五有小雨，已经备了折叠伞放在您常用的公文包里。”
高笙勉敲键盘的手停了半秒，抬眼看他时，眼神里多了点探究。
王红梅在这岗位上这些细节磨合了几天就好了，这新人倒像是提前做足了功课，真不愧是表兄妹，做事风格太像了。
红梅不在的第二天，想她！
逸尊府
高笙离腿部针灸加按摩这样的治疗持续了五天了。
陈老先生每天午后都会准时出现，药罐里的汤药从深褐色变成琥珀色，针灸的穴位从膝盖蔓延到腰腹。
高笙离做完今天的治疗后，看着老人用毛笔在宣纸上写药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做过噩梦了。
这时，他正试着扶着栏杆站立，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双腿细得像竹竿，他下意识地摸向轮椅扶手，却被突然伸来的手按住。
“笙离，试试走两步。”陈老先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副艾草编的护膝。
高笙离的喉结动了动，扶着栏杆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当脚尖触到地板的刹那，电流般的酥麻感从脚底窜上来，他踉跄着往前倾，却被牛立瑶稳稳扶住。
“三个月都等了，不差这几步。”
陈老先生把护膝给他戴上，“别着急，慢慢来，先每天站二十分钟，以后再慢慢增加时间。”
高笙离点点头，“好。”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扶栏杆的手。
第一步像踩在棉花上，第二步膝盖传来轻微的震颤，到第三步时，竟真的站稳了。
阳光透过纱帘落在地板上，他看着自己的影子随着脚步缓缓移动，突然捂住了脸。
陈老医生仔细叠好刚写就的药方，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才背着药箱缓步离开。
房间里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飘进的几声鸟鸣。
高笙离扶着栏杆慢慢站直，右腿还带着手术后的钝痛，每挪动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咬着牙，一步，两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不肯停下——医生说多练习才能恢复得快。
就在他试图将重心完全移到右腿时，膝盖突然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小心！”牛立瑶一直守在旁边，见状立刻伸手去扶，可高笙离的体重带着惯性压过来，她脚下一个踉跄没站稳，两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倒向一起。
混乱中，高笙离下意识地想撑住她，却偏偏按住了她的肩膀；牛立瑶惊呼着仰头，唇瓣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他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柔软的触感带着彼此的温度，惊得两人都僵住了。高笙离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牛立瑶则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心跳声像擂鼓一样在两人耳边炸开。
几秒钟的怔忪后，高笙离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推搡牛立瑶，慌乱中手却不偏不倚按在对方软绵的赘肉上。
那触感让他一阵反胃，指尖发僵地想撑着起身，偏偏脚下像缠了无形的线，来回挣动了足有一分钟，非但没站稳，反倒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往前踉跄着又贴得更近。
脸颊早红透了，连耳根都烧得发疼，他咬着牙低吼：“牛立瑶，别拽我！”
“我没拽。”对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无措。
高笙离却听不进去。方才那个失控的吻像烙印般烫在唇上，一想到自己亲了这个浑身赘肉的人，胃里就一阵翻搅。
他猛地甩开手，仿佛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在裤子上用力蹭了蹭，眼底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他觉得自己变得脏了。
高笙离正嫌恶地在裤腿上蹭着手，忽听“噗嗤”一声笑。
他抬眼瞪过去，见牛立瑶正抿着嘴，脸上的肉都笑出了褶：“笙离哥，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你这动作，倒像是摸了块滚烫的红烧肉，还得在裤子上蹭掉油星子。”
他脸更红了，刚想反驳，被忽然坐起身的牛立瑶碰到了腿。
他刚刚坐稳的身体又失去了平衡，“哎哟”一声又往前扑。
这次没按到肉，鼻尖结结实实撞在牛立瑶的胳膊上，酸得他眼泪都冒了出来。
“你属弹簧的啊？”牛立瑶伸手想扶，又被他像躲瘟疫似的躲开，“合着我这身子板成你的缓冲垫了？早知道刚才该垫个枕头，省得你拿我当枕头了。”
高笙离捂着鼻子瞪她，偏偏鼻子酸得发不出狠话，倒像是在撒娇。牛立瑶看乐了，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递过去：“喏，笙离哥，赔你颗糖，算我占了便宜，毕竟被你又摸又撞的，总得给点精神损失费吧？”
他一把拍开糖，却没留神力道，糖弹起来，“啪”地粘在牛立瑶脸上。
牛立瑶笑得直不起腰，“笙离哥，你不想要，也没有必要这样还给人家吧，哈哈哈。”
“别笑了，还不扶我起来！”
牛立瑶站起身，忍着笑意，将人稳稳的扶了起来，坐进了一旁的轮椅上。
这时两人谁也没再说一句话，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慌乱的甜。
“我渴了。”高笙离佯装镇定的说道。
眼睛却瞟向墙角的暖水瓶，手指还在无意识地蹭着刚才沾到“肉感”的地方。
牛立瑶“哦”了一声，转身去拿杯子。刚走两步，就听身后“咚”一声，牛立瑶回头看去，高笙离的轮椅往前走时，被自己刚才踢到一边的板凳腿绊了一下，他手忙脚乱中抓住了桌布，顺带扯翻了桌上的瓜子盘。
葵花子滚了一地，还有几颗弹到了牛立瑶的拖鞋上。
高笙离僵在原地，脸红得比刚才被亲时还厉害。
牛立瑶回头看了眼满地狼藉，又看了看他那副“我不是故意但我确实闯祸了”的表情，突然弯腰捡起颗瓜子，剥了壳塞进嘴里：“行吧，渴了先嗑点瓜子垫垫，省得喝水喝太快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