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是被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惊醒的。声音来自走廊，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更多人的惊叫。我和陈婷对视一眼，同时跳下床冲向声源。
三楼公共浴室的储物柜前已经围了一群人，所有人都面色惨白，有几个女生瘫坐在地上呕吐。我挤进人群，看到了令我一辈子无法忘记的景象——
蒋欣的尸体被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硬塞进了一个不到半米宽的储物柜。她的头180度扭转，充血的眼睛凸出，直勾勾地着前方；嘴巴被什么东西强行撑开，塞满了潮湿的泥土；手臂和腿像麻花一样拧在一起，骨头刺破皮肤露在外面。最恐怖的是，她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血洞，心脏不翼而飞。
第一个......我耳边突然响起昨晚那个阴冷的声音。
我双腿一软，要不是陈婷扶住，我早就瘫倒在地。王梦也赶来了，看到蒋欣的尸体后，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然后转身就跑。
抓住她！陈婷厉声道，我们追着王梦一直跑到无人的操场角落。
王梦蜷缩在篮球架下，浑身发抖：是我是我是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松手...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陈婷一把揪住王梦的衣领，听着，如果你想活下去，就给我振作起来！蒋欣已经死了，下一个可能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注意到王梦的眼神闪烁不定，她似乎隐瞒着什么。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远处已经有老师往浴室方向跑去，很快全校都会知道这件事。
回宿舍，我低声说，我们需要谈谈。
宿舍里，那张纸又出现在了林小雨的床上。现在上面有三个字，其中一个被血红色的圈圈了起来——蒋欣的名字上。
还剩两天变成了还剩一天。
陈婷锁好门，拉上窗帘，然后从她上铺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古旧的红布包。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把生锈的剪刀、一撮干枯的头发和一张泛黄的照片。
我本来不想用这个，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但现在别无选择了。
照片上是两个穿着民国校服的女学生，长相一模一样，只是其中一个表情阴郁。她们站在一所老式学校门前，背景隐约可见我们现在的校园建筑。
这是...
我曾祖母和陈莹，陈婷深吸一口气，我的双胞胎曾祖母。陈莹是我曾祖母的姐姐，她们都爱上了同一个老师。后来...陈莹把曾祖母活埋在了学校后山，然后穿着红裙子在宿舍上吊自杀。
我倒吸一口冷气，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昨晚看到的笔仙穿着红裙子。
陈莹死后化为地缚灵，被我家世代封印。那个笔仙游戏...是我从家族笔记里看到的，原本是用来安抚她的仪式，但如果我们没能完成...
她就会杀人，我接上她的话，用她死亡的方式。
陈婷点点头：上吊。蒋欣的尸体...你们注意到她脖子上的勒痕了吗？虽然被扭曲了，但还是能看出来。
等等，我突然想到什么，你说她把曾祖母活埋...那蒋欣嘴里的泥土...
是复仇的象征，陈婷的脸色更加苍白，她让受害者体验她妹妹的死法。
王梦突然发出一声诡异的轻笑：你们真的以为这只是意外吗？
我和陈婷猛地转头看她。王梦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平静，嘴角微微上扬。
什么意思？我厉声问。
蒋欣欺负了我三年，王梦轻声说，你们都知道，但没人真正阻止过她。那天晚上...我是故意松手的。
陈婷扑上去掐住王梦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所有人！
我费尽全力才把她们分开。王梦瘫在地上咳嗽，却还在笑：至少蒋欣死了...值了...
疯子！陈婷骂道，转向我，林小雨，现在只能赌一把了。今晚子时，我们要重新进行仪式，把陈莹封印回去。
怎么做？
陈婷拿出那把生锈的剪刀：需要祭品。当年是用陈莹的头发和随身物品，现在...需要血缘相关者的生命。
我瞪大眼睛：你是说...
陈婷平静地说，我是陈家血脉，我的命能重新封印她。你们只需要按我说的做。
夜幕降临得异常快。宿舍楼因为蒋欣的死而空了大半，很多学生被家长接走了。我们三人躲在宿舍里，按照陈婷的指示布置着——用盐在地上画出的复杂符号，四个角落点上白蜡烛，中央放着那张照片和剪刀。
记住，陈婷严肃地说，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离开盐圈。子时一到，我会用剪刀刺破手掌，念封印咒。当我说的时候，你们必须同时吹灭所有蜡烛。
王梦机械地点头，眼神涣散。我则死死盯着陈婷：一定有别的办法...
没有了，她苦笑，这本就是我家的债。只是...没想到会连累你们。
午夜的钟声从远处的钟楼传来。陈婷深吸一口气，拿起剪刀划破手掌，鲜血滴在照片上。她开始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念诵，声音忽高忽低。
宿舍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蜡烛火焰变成了诡异的绿色，不断跳动却不见缩短。角落里，衣柜门无声地打开了一条缝。
...以吾之血，唤汝之名...陈婷的咒语转为中文，陈莹，现身！
一阵阴风突然席卷宿舍，三根蜡烛同时熄灭，只剩最后一根在风中摇曳。在明暗交替的光线中，一个穿红裙子的身影缓缓从衣柜里了出来——就像没有骨头一样，从狭小的缝隙中滑出，然后直立起来。
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但透过发丝间隙，我看到一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睛。她的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歪斜着，正是上吊而死的特征。
陈...婷...笔仙发出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长得...真像...她...
陈婷继续念咒，声音越来越急促。笔仙开始向我们移动，不是走，而是飘——她的脚尖离地三寸，红裙子下空空荡荡。
王梦突然尖叫起来：镜子！看镜子！
我转头看向宿舍门后的穿衣镜，差点心脏停跳——镜子里映出的不是我们三人，而是四个身影！多出来的那个站在我身后，穿着和我一样的睡衣，但脸...那是一张腐烂的、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不要看！陈婷厉声道，那是她在模仿！林小雨，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盐圈！
笔仙已经来到盐圈边缘，却无法进入。她发出愤怒的嘶吼，突然伸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猛地一扯——整张头皮连着脸皮被撕了下来，露出下面腐烂的肌肉和骨头。
王梦崩溃地捂住眼睛。
现在！陈婷大喊。
我和王梦同时吹向蜡烛。就在火焰熄灭的瞬间，笔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猛地扑向陈婷。我看到陈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起，脖子被拧成可怕的角度，她的眼睛凸出，却还在努力念完最后一句咒语。
一道红光闪过，陈婷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掉在地上。笔仙的身影开始扭曲、模糊，发出不甘的嚎叫。宿舍里的所有镜子同时爆裂，玻璃碎片飞溅，划破了我的脸颊。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我和王梦瘫坐在盐圈里，浑身发抖。陈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淤青。笔仙消失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腐臭的气息。
结...结束了？王梦颤声问。
我正要回答，突然看到陈婷的手指动了一下。我欣喜地爬过去：陈婷！你还——
我的话卡在喉咙里。陈婷的眼睛睁开了，但眼白完全变成了黑色。她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夸张到不可能的微笑。
谢谢...她用陈婷的声音说，但语调完全变了，...让我...有了...新身体...
王梦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转身冲向门口。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拉开门跑了出去。下一秒，走廊里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重物滚下楼梯的声音。
王...梦...陈婷的身体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从地上起来，脖子仍然歪着，却行动自如。她向我走来，黑色眼睛一眨不眨。
我绝望地后退，后背抵上了墙壁。就在这时，真正的陈婷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护身符...拿...护身符...
我看向陈婷之前拿出的红布包，里面的头发正在无风自动。我拼尽最后一丝勇气，扑过去抓起那把生锈的剪刀和头发。
陈莹！我大喊，这是你妹妹的头发！你恨她，但也最在乎她，不是吗？
陈婷的身体僵住了，黑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
她...骗了...我...声音从陈婷嘴里发出，却带着哭腔。
但她也是你妹妹，我颤抖着说，举着那撮头发，你不想再见到她吗？
一阵长久的沉默。然后，陈婷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一团黑雾从她口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穿红裙子的女子形象。陈婷的身体软倒在地，这次是真的死了。
黑雾形成的笔仙悬在空中，慢慢向我伸出手。我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一只冰冷的手只是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
告...诉...她...笔仙的声音变得柔和，我...原谅...
然后，她消散了。真的消散了。
我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远处传来警笛声，可能是有人发现了王梦的尸体。我机械地把陈婷的护身符塞进口袋，踉跄着走出宿舍。
走廊里，王梦的尸体扭曲地躺在楼梯底部，脖子断了，眼睛却还睁着，带着解脱般的表情。我绕过她，麻木地走下楼梯。
校园里空无一人，月光惨白。我走到校门口，发现大门紧锁。就在我绝望之际，锁突然一声自己开了。
我逃也似地冲出学校，一直跑到大街上才停下喘气。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硌着我，掏出来一看，是陈婷的护身符和那张照片。照片上，两个民国女学生的脸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水浸过。
远处，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我摸了摸脖子，突然感到一阵刺痛。掏出手机用黑屏当镜子一看——我的脖子上出现了一圈淡淡的淤青，就像...被人掐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