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把那根嚼得发软的草茎吐了，从怀里摸出一根新的叼在嘴里。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青铜牌，上面的字刻得歪歪扭扭，像是谁赶时间随手划拉的。
“第七批实验体，编号九十三。”他念了一遍，抬头看向李昊，“你们家招人还带编号的？”
李昊没说话，盯着那牌子看了很久，才低声说：“我族里……从不这么记人。”
白虎凑过来一把抢过牌子翻来覆去瞧，“这玩意儿做工也太糙了，连个灵气波动都没有，就一破铜烂铁。”
玄武蹲在地上，手指轻轻划过地面残留的血迹，“但这血是新鲜的，最多两个时辰前留下的。”
墨轩眯眼看了看四周，“也就是说，他们还在里面搞事情，而且刚做完一批。”
李昊忽然开口：“会不会……是拿活人试药？”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白虎冷笑一声：“要真是这样，那就不是什么机缘任务，是进屠宰场了。”
墨轩把青铜牌收进袖子里，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往里看看。真有人干这种事，咱也不能让他们继续开工。”
四人重新列队，墨轩在前，白虎断后，玄武居中警戒，李昊紧贴左侧岩壁缓缓推进。越往里走，空气越闷，呼吸都变得吃力。
地面上的痕迹越来越多。除了妖兽的爪印，还有拖拽的沟壑，深浅不一，像是有人被强行拉进去的。角落里又发现一块布条，颜色发黑，沾着黏糊糊的东西。
玄武伸手碰了下，指尖立刻泛起一层薄霜，“这是腐液，长期泡在这种环境里的皮肉才会渗出来。”
李昊脸色变了，“这布……像是一种制式衣角。”
墨轩挑眉：“你认得？”
“我族低等仆役穿的那种。”李昊声音压得很低，“但这种衣服早就停用了，至少三十年前就废了。”
白虎啧了一声：“老古董还拿出来穿，要么是穷疯了，要么就是故意装旧。”
玄武突然抬手，“等等。”
众人停下。
他弯腰捡起一枚小石子，往前一抛。石子落地时发出空洞的回响，像是下面有夹层。
“地面是空心的。”他说。
墨轩用剑尖戳了戳脚边的地，泥土松软得不像自然形成，反而像被人翻动过多次，“这地方不止有人进出，还经常挖坑埋东西。”
李昊忽然指着前方岩壁，“那里有门。”
众人顺着看去，一道窄缝嵌在石壁上，边缘布满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撞击过。门没关严，露出一条缝。
墨轩走过去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锈死了。”他退后一步，抬脚踹了一下。
咔的一声，门开了。
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带着腥臭味。屋里不大，四四方方，墙角堆着几具骨架，有的身上还挂着残破的衣服。正中央摆着一张石台，上面绑着一根断裂的锁链。
白虎走进去转了一圈，“这地方不像住人的，倒像是临时关押用的。”
玄武走到石台旁，伸手摸了摸台面，“这里有灼烧痕迹，温度比外面高很多。”
墨轩盯着那根断链，“挣脱的？还是被剪断的？”
没人回答。
李昊站在门口没进来，目光落在其中一具骨架的手腕上。那上面戴着一只玉环，样式古老，内侧刻着一个极小的“李”字。
他喉咙动了动，没说话，但拳头已经捏紧。
墨轩注意到了，走过去拍了下他肩膀，“别想太多，先确认是不是同一家族再说。”
李昊点头，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四人退出小屋，继续向前。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地面越来越软，踩上去像是踩在湿透的棉絮上，每一步都会陷下去一点。
“这路不对劲。”白虎皱眉，“石头不会长成这样，除非底下有东西在腐蚀。”
玄武把手贴在地上，闭眼感知片刻，“下面有流动的液体，速度很慢，但带着微弱灵压。”
墨轩冷笑：“难怪妖兽一个个跟疯狗似的，估计天天喝这玩意儿。”
李昊忽然问：“如果这些妖兽是被改造过的，那它们攻击我们，是不是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墨轩脚步一顿。
“你是说……咱们被打扰，其实是被人安排好的？”
“有可能。”玄武睁开眼，“我们一路破阵登顶，看似靠实力，但所有考验都刚好卡在我们能应付的极限。太巧了。”
白虎咧嘴：“合着咱们是闯关选手，人家早就设好剧本等着收视率？”
墨轩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它一直温温的，没有示警，也没有发热。
“如果是陷阱，那说明设局的人知道我们会来，也知道我们会接任务。”他顿了顿，“甚至……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
李昊低声说：“所以青铜牌不是意外掉落，是故意留下的线索。”
“引我们来的。”玄武补充。
墨轩笑了，笑得有点冷，“还挺会玩心理战。”
白虎活动了下手腕，“管他是不是圈套，反正都走到这儿了。真有人想看戏，那就让他看个够。”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一阵轻微震动。
咚。
一下。
又一下。
节奏稳定，像是有人在敲鼓。
墨轩抬手示意停下。
咚、咚、咚——三下短，两下长。
“刚才巨角妖兽敲的就是这个节奏。”玄武说。
墨轩眯眼：“它不是在求援，是在汇报。”
“汇报什么？”李昊问。
“汇报我们来了。”墨轩把草茎咬正，“而且还活着，没被干掉。”
白虎啐了一口，“那现在怎么办，直接杀进去拆了他们的锣？”
墨轩没急着答，而是从怀里掏出那枚青铜牌，在掌心掂了掂。
“这批实验体编号到九十三，说明前面已经死了一大批。”他说，“可为什么偏偏让九十三号逃出来？还让它撞见我们？”
玄武眼神一凝：“测试反应？”
“对。”墨轩点头，“看看我们遇到失控实验体会不会追查，会不会深入。就像考试最后一题，用来区分普通考生和真狠人。”
李昊沉声问：“那我们现在算不算答对了？”
墨轩把牌子塞回去，抽出破剑扛在肩上，“不知道，但既然卷子发了，就得写完。”
他迈步往前走，脚下泥土发出咕啾声，像被挤压的脏器。
通道尽头出现一道拱门，门框上刻着一行字，字迹模糊，只能辨认出最后几个：
**……入者，为材。**
白虎念完呸了一声，“谁取的名字，这么晦气？”
墨轩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忽然笑出声，“懂了。”
“懂什么？”李昊问。
“他们不是在做实验。”墨轩把剑插回鞘里，双手插进袖子，“他们是搞养殖。”
玄武皱眉：“养什么？”
“养兵器。”墨轩咧嘴，“拿人和妖兽杂交，做成听话的打手。编号九十三，说不定就是半人半兽的混种。”
李昊脸色发白，“那我家族……”
“先别下结论。”墨轩打断他，“等见到活的再说。”
咚——
敲击声又响了。
这次离得很近，就在拱门后面。
墨轩吐掉嘴里的草茎，重新叼上一根。
他往前走了一步，鞋底踩进泥里，发出噗的一声。
拱门内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缓缓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