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的手掌还悬在半空，五指张开，像是被谁按了暂停键。墨轩盯着他那根微微抽搐的食指，心里咯噔一下——这动作熟得不能再熟，上个月他在遗迹门口摆摊算命时，就用这姿势骗香火钱。那时他披着件褪色的道袍，手里捏着铜钱摇得哗啦响，嘴里念叨“天机不可泄露”，实则靠的就是这根手指头轻轻一抬，暗示徒弟把签文偷偷换掉。
可现在……这动作不该出现在李昊身上。
墨轩瞳孔微缩，目光顺着那根颤抖的食指滑向李昊整条右臂。暗红纹路如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时而沉寂，时而暴起，像有某种信号正从地底深处穿透岩层，精准命中他的神经中枢。
“你再不把手放下，我就当你想跟我击掌庆祝脱险。”墨轩一把扣住他手腕往下压，力道干脆利落，骨节相撞发出轻微闷响，“虽然我也挺想high five的，但咱能不能先搞清楚谁给你的bGm？背景音乐都快演成恐怖片片头了。”
李昊牙关咬紧，额角渗出细汗，手臂上的纹路忽明忽暗，像极了集市里那种劣质霓虹灯牌，一闪一闪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他喉咙动了动，声音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不是……我控制的。”
话音刚落，地面开始震动。
不是地震那种杂乱无章的晃动，而是节奏整齐、步步逼近的踏步声，像是千军万马操练时踩出的鼓点，每一步都落在心跳间隙里。远处雾气翻涌，一道灰影缓缓走出，身后跟着六个人，步伐一致，连抬脚的高度都分毫不差，仿佛七具被同一根线操控的人偶。
墨轩眯眼一瞧，领头那人从头到脚裹着灰袍，破旧却不沾尘埃，脸上扣了个青铜面具，眼窝黑洞洞的，偏偏透出一点冷光，活像夜市地摊卖的LEd骷髅头——还是那种插USb充电、会自动眨眼的那种。
“哟，组团打卡上班？”墨轩把破剑横在身前，玉佩贴进掌心，指尖能感受到那丝熟悉的温润中夹杂着一丝异样的灼热，“你们是哪家快递站的？派件不打电话就算了，还穿成这样吓人，差评！要不是我没开通电子支付，我都想给你们打个一星反馈。”
对方没答话，蒙面人只是抬起右手，轻轻往前一推。
空气瞬间扭曲，前方三丈内的岩石直接化成粉末，连渣都没剩，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风卷着尘土扑面而来，墨轩拉着李昊连退五步，鞋底在岩台上刮出两道白印，像是临终前挣扎留下的遗言。
“这招我没见过啊。”他低声嘀咕，眼神却锐利如刀，“既不聚灵也不引气，纯靠手往前一伸就把石头搓没了，合着你们练的是‘物理外挂’？现实世界权限狗？”
他心头警铃大作。洪荒修行讲的是引气入体、炼神返虚，哪有这种完全跳过能量转化流程、直接改写物质结构的操作？这不是修真，这是篡改程序代码！
李昊喘着气，右臂纹路又亮了几分，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线牵着，差点往前踉跄一步。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嘴唇无声开合，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
墨轩眼疾手快，反手把破剑架在他脖子上，力道不大，但也足够让他清醒：“你要是敢叛变投敌，我现在就给你来个现场斩首直播，保证上洪荒热搜榜一。标题我都想好了——《惊！战友突遭洗脑，兄弟反目成仇》。”
李昊额头青筋跳了跳，猛地低头撞向石台边缘，一声闷响后，纹路光芒弱了一截，意识也回了些许。
“谢了。”他咬牙站直，声音沙哑，“能撑住。”
“行，算你还有点骨气。”墨轩收回剑，目光重新锁定前方七人，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群人走路跟复制粘贴似的，谁给你们批量生产的？程序员加班加到秃头了吧？版本号报一下，我好去Github提个bug。”
蒙面人依旧不动声色，双掌再度推出。
这一次，空气波纹呈环形扩散，所过之处，岩台表面像被高温铁板烫过，迅速塌陷、碳化，裂纹如蛛网蔓延。墨轩拽着李昊侧跃，脚下刚落的地砖“啪”地裂开，冒出一股焦味，像是电路板烧毁前的最后一声哀鸣。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他怒了，破剑一抖，玉佩共鸣催到极限，剑尖划地而起，借着残存阵纹拉出一道弧光，硬生生在波纹前进路上切出个缺口。火花四溅中，他借势翻身后撤，落地时膝盖微曲，稳如磐石。
“你们这套功法根本不是洪荒体系里的东西！”他边退边吼，声音在峡谷间回荡，“没灵脉支撑，没符文引导，甚至连内劲都不走经络——你们是拿现实规则当说明书撕着玩吗？还是说，你们压根就不在这片天地法则之内？”
话音未落，他忽然暴起前冲，剑势逆转，使出老者私下教的半招“逆阳斩”。这一式本该隐秘无比，藏于心而不露于形，如今却毫无保留地甩了出来，剑锋直取面具下颌连接处——那里有一圈几乎不可见的缝隙，像是机械拼接的痕迹。
“让我看看你是人是鬼，还是淘宝九块九包邮的机械狗！”
剑尖即将触碰到面具的刹那，蒙面人嘴角竟微微上扬，仿佛早就等这一刻。
墨轩心头一沉，还没来得及收招，左右两侧黑衣人突兀闪现，速度快得违反常理，仿佛凭空生成。他们双臂交叉，掌心喷出银丝，眨眼织成一张金属网，挡在面具面前。
破剑撞上网面，发出“铛”的一声巨响，整条手臂震得发麻，虎口崩裂，血顺着手腕流下，差点握不住剑柄。
“什么玩意儿？蜘蛛精转行做防弹衣？”墨轩猛咬舌尖，强行稳住身形，同时催动玉佩神光压制体内震荡的气血。
可玉佩刚亮起一丝微光，裂痕处突然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噬了一下，光芒瞬间熄灭，仿佛被人远程断了电源。
“关键时刻掉链子？”他瞪眼，几乎破口大骂，“你是不是也被人远程操控了？连个备用电池都没有？”
眼看蒙面人趁机后撤，其余六人同步转身，动作整齐得像是同一个控制器在操作，墨轩急中生智，弯腰抄起一块带蓝光的金属碎片——正是上一章通道里掉落的那块。
他铆足力气掷出，碎片划破空气，“啪”地砸中一名黑衣人肩甲，留下一道浅浅刮痕。
那人脚步顿了半拍，却没有回头，继续跟着队伍退入浓雾。但就在那一瞬，墨轩捕捉到了一丝异常——那人的左手小指，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像是系统延迟造成的动作偏差。
“有意思。”他眯起眼，“原来不是完全同步，你们也有bug。”
直到最后一道身影消失，四周重归寂静，只有风穿过岩缝的呼啸声，像是大地在低语。
墨轩站在原地，胸口起伏，手里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他低头看向掌心，那块碎片的编号依然清晰可见：Lx-7原型机·权限等级：封锁。
“Lx……”他念了一遍，越想越不对劲，“之前那批黑针是Lx-7，现在这群人也是Lx系列出品？这是哪个地下实验室在搞量产型战斗员？难道我们误闯的是某位疯批科学家的兵器库？”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深埋地底的钢铁基地、冰冷的培养舱、排列整齐的休眠舱中躺着与李昊面容相似的人——编号从Lx-1到Lx-99……
李昊靠在岩壁上，右臂纹路仍未完全消退，呼吸沉重。他望着自己那只不受控的手，眼神复杂得像一口深井。
“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是冲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刚才那股牵引力，像是在唤醒什么东西。不是攻击，是……激活。”
“唤醒？”墨轩冷笑，一边撕下衣角包扎虎口，“你该不会是哪个远古文明埋下的启动钥匙吧？待会儿他们再来，是不是还得插你身上才能开机？建议你提前申领工伤补贴。”
李昊没笑，眼神很沉，像是看透了某种宿命。
墨轩收了调侃，蹲下身捡起另一块碎屑，翻过来一看，背面多了几道新刻的痕迹，像是被高速摩擦留下的轨迹。他指尖抚过那些纹路，眉头越皱越紧。
“这不是自然磨损。”他低声道，“是有人在逃跑时，故意用这碎片划出了某种信号……或者是地图的一部分。”
他忽然一顿，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这些划痕的方向、角度、深浅，竟与他们进入此地时经过的几处岔道吻合。更确切地说，它们指向一条从未标注在任何遗迹图谱上的隐秘路径。
“有人想告诉我们什么。”他说。
李昊挣扎着起身，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沉默片刻后道：“这条线……通向地核区。传说中，那里埋着‘初代核心’，是整个遗迹的能量源头。但没人活着回来过。”
“所以现在有人用尸体和碎片给我们画逃生指南？”墨轩嗤笑一声，随即又敛了笑意，“可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帮我们？”
就在这时，墨轩腰间的玉佩突然轻轻震了一下，裂痕边缘渗出一丝温热，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刚想摘下来查看，李昊却猛地伸手拦住他。
“别碰。”李昊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刚才那群人撤离前，最后看了你一眼——我看见面具后面闪过一道蓝光，和我手臂纹路的频率一样。”
墨轩手指僵在半空。
风从深渊底下吹上来，卷起几片碎石，在空中打了个旋，又悄然落下。
他缓缓抬头，望向浓雾深处。
那片雾，比之前更厚了，颜色泛着诡异的灰蓝，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重新排列阵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正缓缓睁开眼睛。
而就在此刻，李昊的右手，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五指张开，指尖微微颤抖，对准的，正是那片翻涌的浓雾。
墨轩没有再去按他的手。
他知道，这一次，或许不是敌人在操控他。
而是他体内沉睡的东西，终于开始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