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在客厅里缓缓消散,只余下姐妹俩交错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模糊的车流鸣笛。
她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在寂静中坐了许久,仿佛时间都在这场痛哭中被稀释。
江揽月靠在妹妹肩上,闭着眼,刚才那场崩溃让她精疲力竭。
但奇怪的是,在一片狼藉的心碎中,一种异样的平静,正破土而生。
就在这片寂静里,江寒星轻声开口:
“姐,有件事,关于姐夫他……有点不对劲。”
江揽月缓缓从她肩上抬起头,睁开了哭得红肿的眼,对上妹妹的视线。
“就是……今天上午,我和丁意姐去看他。”江寒星眼里带着一丝惊悸,
“我看见他随手拿起一根牙签……”
“就把一只爬得飞快的蟑螂,直接射进了墙里,牙签没入墙内大半截!”
“你说什么?”江揽月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坐直了身体,
“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江寒星脱口而出:
“之前医生都说姐夫……可他现在不仅活着,还……”
“姐,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那颗珠子?”
这个问题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刹那照亮了那个被她们忽略的细节——
昨晚病房里,那道吞噬一切的强烈白光。
“等等……小星,”江揽月一把抓住妹妹的手,失声道,
“我记得那颗珠子,以前像是蒙着一层灰,毫不起眼,对不对?”
“对!”江寒星立刻点头,语气无比肯定,
“但现在变了!我看得很清楚,是深蓝色,像……像深海的颜色!”
“是它,”江揽月喃喃道,
“在昨晚的白光中,强行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个认知带来的激动与困惑,如同冰与火在她心中交织对撞。
姐妹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震惊——
她们几乎确信,陆行舟的“复活”和这非人的能力,正是这颗变得深邃诡异的珠子所为!
“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江揽月嗓音沙哑地开口。
“小星,那三个人……和你姐夫是什么关系?我听到他们喊……‘头儿’?”
江寒星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那是对姐夫另一个陌生世界的敬畏。
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他们……应该是姐夫核心圈子里的人,跟着他出生入死。”
“姐,姐夫的世界,比我们知道的要……深得多。”
“出生入死……”江揽月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四个字。
江寒星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
“姐……还有件事,关于姐夫的车祸,我必须告诉你。”
江揽月的心陡然一沉,一个冰冷的猜测瞬间浮上心头:
“车祸……是不是另有隐情?是谁干的?”
“我听到盈歌姐说……”江寒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是陈彦斌……”
“那个疯子,买通了泥头车司机,故意要撞死姐夫的!”
“陈彦斌?”江揽月眉头微蹙,满脸困惑,
“我们和陈家几乎没有往来,他为什么要对行舟下这种死手?”
“因为白薇?不……这说不通……”
江寒星的声音带着后怕:
“是秦时!是那个魔鬼在背后借刀杀人!”
“姐夫说,这是秦时一石三鸟的毒计!”
她紧紧抓住姐姐的手,试图从中汲取一丝力量,
“陈彦斌连那个得了癌症的司机都不放过,在看守所里就把他灭口了,”
“就是为了掐断所有线索,现在法律上暂时拿他没办法……”
“但盈歌姐和姐夫心里都清楚,就是他干的!”
江揽月脸上血色褪尽,脑海里飞速检索着所有可能与陈彦斌相关的信息。
张嘉欣!
这个名字如一声惊雷,应声撕裂了她脑海中混沌的迷雾。
原来如此……
秦时蛊惑张嘉欣陷害行舟,就是为了让痴迷她的陈彦斌“亲眼目睹”视频。
他算准了陈彦斌会因爱生恨,被妒火吞噬,从而心甘情愿地充当这把杀人的刀。
好阴毒的算计!
“秦时……”她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里淬着冰冷的恨意,
“你最好祈祷法律能永远保护你……否则,我向你保证,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无论他是躺在医院还是牢房,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这件事就远没有结束。
她对他的恨,不是通过法律,不是借助他人,而是亲自主导这场复仇。
她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但她别无选择,也从不打算选择第二条路。
唯有如此,才能将她从这噬心的悔恨与痛苦中暂时解脱出来。
她眼底的狂怒渐渐沉淀为一种洞悉真相后的、令人胆寒的清醒。
随即便从包里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私家侦探的电话,声音冷静如冰:
“调查两件事,费用照旧。”
“第一,陈彦斌的妻子白薇。我要知道她人在哪里和近期动向。”
“第二,调查陈彦斌与秦时之间的利益链条。”
她语气微顿,强调重点,
“我要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勾结在一起的。”
“调查全程保密,三天后我要看到初步报告。”
挂了电话,她护着小腹。
手上的动作依旧轻柔,眼底的意志却无比坚定。
“幕后黑手即将伏法,”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现在,该拔掉他布下的钉子了。”
江寒星看着姐姐眼中重燃的火焰,恍若又看到了那个在商场上冷静果决的姐姐。
江揽月知道,忏悔的泪水已经流干,接下来的路,她必须步步为营。
为自己,为孩子,也为那个她誓要追回的男人,清算这一切。
就在江揽月凝聚起全部决心时,她所创办的公司里,正暗流涌动。
……
下午两点,地王大厦第58层揽星科技。
丁意刚踏出电梯,开放式办公区里原本嘈杂的议论声顿时低落下去,如同潮水退去。
无数道目光——探究的、惊疑的、怜悯的,甚至带着毫不掩饰鄙夷的——
从四面八方投来,粘在她身上,沉重得让她几乎迈不开步。
她像一块磁铁,所过之处,吸走了所有的声音,只留下一片充满猜疑的真空。
几位原本聚在一起的高管马上若无其事地散开,避开了她的视线。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总裁办公室外的助理工位踉跄着冲了过来,是Linda。
她双眼泛红,一把抓住丁意的手臂,声音因急切而颤抖:
“丁总!您终于回来了!她们……她们都说江总昨晚出事了,是不是真的?”
“我从早上开始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她一个都没接!”
“只是用短信回了我两个字:‘没事’。这怎么可能没事?”
“丁总,到底发生什么了?江总现在人在哪里?”
Linda的质问,像一根针,刺破了这片虚伪的平静,也戳中了丁意最痛的神经。
江揽月用“没事”两个字筑起的高墙,比关机更让人心慌。
所有竖着耳朵偷听的人,都在等待丁意的回答。
丁意看着Linda恳切的眼神,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她无法说出那个残酷的真相,也无法解释江揽月此刻心如死灰的状态。
她只是反手用力握了握Linda冰凉的手,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她……需要静养。”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地拧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把,闪身进去,将门重重关上。
将那一片令人窒息的窥探、猜忌,和Linda眼中无声的质问,彻底隔绝在外。
坐在办公椅上,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缓解一下沉重的心情,私人手机便响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那个来自海外的加密号码,她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