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赵晚棠此番归去,并没有赵家子弟随行,赵家的众人则是照旧忙碌于自己的日常事务之中。
只是……那些想要凭借赵晚棠的关系进入落霞宗修行的年轻一辈,难免心中隐隐有着失落之感。
此刻的王沐独自走在通往赵家藏书阁的青石小径上。
檐角的风铃在风中轻响,却压不住沿途仆役、护卫投来的各异目光。
钦佩、好奇、嫉妒……种种情绪,皆因他日前解决矿脉水患的壮举而起。
“名动云川……”他心中默念这四个字,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峭。
这虚名就如同一把双刃剑,虽为他带来便利,却也让许多人在背地里指指点点,风言风语。
藏书阁位于赵家宅院深处,是一座三层飞檐的木石建筑,看上去古朴沉静。
阁前有护卫值守,验过王沐手里这块赵世戊特批的令牌后方才放行。
阁内光线略显昏暗,弥漫着陈旧书卷与灵木混合的气息。
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林立,其上玉简、帛书、皮卷分门别类,浩如烟海。
一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执事迎了上来。
他目光在王沐脸上停留片刻,淡淡道:“可是王墨客卿?”
“正是在下。”王沐拱手。
“老夫赵秦,忝为藏书阁管事。”老者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三层已为客卿开放,除东侧‘核心禁区’有阵法封禁外,其余皆可翻阅。玉简帛书不可带离,亦不可损毁。”
“多谢秦管事,王某省得。”他微微颔首。
但他并未急于登上三层,而是先在一二层缓步浏览。
王沐的指尖拂过那些记载着各式功法的玉简,《烈火诀》、《青木长春功》、《厚土真解》……皆是修真界流传较广的筑基、炼气法门。
若在寻常散修眼中,这些已是难得之物。
但王沐神识略微扫过,便觉其运转路线粗浅,吸纳灵气效率低下,与他所修的《噬灵诀》相比那简直是云泥之别。
渊渟在丹田内静静旋转,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渴望,似是对这些“凡俗”功法的不屑。
他心念微动,却依旧驻足,仔细翻阅了几部品阶稍高、以根基扎实着称的功法。
《磐石心法》、《流云剑典》、《百锻筋骨录》……
他并非为自己而看,而是为凡尘阁的顾清弦、王铁柱、赵势等人留心。
他们资质寻常,根基不稳,正需此类中正平和的法门打下基础。
他将这几部功法的要义运转路线,以强大神识默默记下。
一个时辰后,他方才拾级而上,踏入了藏书阁的第三层。
此处空间稍小,书架更为古朴,陈列之物也更为稀少。
大多是一些残破的古老玉简,或材质特殊的兽皮地图,空气中弥漫着岁月沉淀的气息。
王沐精神微振,神识如无形涟漪悄然扩散,仔细感知着每一寸空间。
他缓步穿行于书架之间,目光掠过一枚枚玉简,一片片残卷。
《云川地理志》、《大雍风物考》、《低阶阵法初解》……
他寻找的,是关于古玉碎片、黑色鱼纹木牌的蛛丝马迹。
然而,两个时辰过去,他将三层几乎翻遍,除了几处被微弱阵法光华笼罩的“核心禁区”未敢强行探查外,竟一无所获。
无论是那奇特的古玉,还是那看似平凡的木牌,在此处卷帙浩繁的记载中,竟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他眉头微蹙,心中不免有些失望。“看来,赵家藏书虽丰,却也触及不到那等层次的隐秘……”
他轻叹一声,正欲转身离去,目光却被角落里一张摊开在檀木架上的巨大皮卷所吸引。
那皮卷色泽暗黄,边缘已有破损,显然年代久远。
其上以繁复线条与古老文字,勾勒出一幅广阔的地形舆图。
王沐走近细观。
只见图上山脉蜿蜒如龙,河流奔腾似带,城池星罗棋布。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舆图右下角,那里标注着“云川县”与“落霞宗”的字样。
两者依山傍水,相距不远,同处于一片名为“南荒”的广袤地域。
而这云川县所处的大雍国区域,不过是这庞大南荒区域的南端一隅。
他的视线随之北移,跨越图中象征险峻山脉的浓重阴影,望向大雍国的腹地乃至北境。
只见舆图上,除了代表凡人国度的城池关隘外,更多了许多灵光闪烁的特殊标记。
“九天仙宫”盘踞西方云海之巅,气象万千;“万魔渊”蛰伏北方幽暗之地,魔气森然;“无量剑宗”屹立东方群山之脊,剑意冲霄……
更有诸多如“玄丹阁”、“天机门”、“御兽山庄”等或知名或陌生的修真宗门、家族势力,如同星辰般点缀在这张辽阔的版图之上。
它们或占据灵山福地,或掌控资源矿脉,彼此间疆域交错,势力范围犬牙相接。
而那一个个凡人国度、城池,则如同众星拱月般,散布于这些修真势力之间,看似独立,实则其命脉早已被无形的线所牵引、掌控。
王沐的目光变得幽深。
这幅舆图,在他脑海中逐渐活了过来,那不再是冰冷的线条与文字,而是交织着力量、资源、欲望与残酷法则的修真界的真实画卷。
他仿佛能看到,灵气在各大势力间流转,资源被无情汲取,而那亿万万凡人,便如同草芥般,在这张巨网之下的挣扎求存。
金平县王家的惨剧,不过是这浩瀚图卷中,微不足道的一抹暗色。
“落霞宗……九天仙宫……万魔渊……”他低声念出这些名字,眼神冰冷。
他将这幅舆图的每一处细节,尤其是各大势力的分布、地理关隘的要冲,以及那些可能与古玉、木牌产生关联的古老地名、遗迹标记,都以强悍的神识之力,分毫不差地烙印在脑海深处。
此物,对他日后行走修真界,乃至筹划未来,至关重要。
就在他全神贯注记忆舆图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略带诧异的声音。
“王客卿?”
王沐心神微凛,瞬间收敛外放的神识,面色恢复平静,转身望去。
只见赵世戊不知何时已站在楼梯口,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以及他身前那幅巨大的舆图。
“三爷。”王沐拱手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