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家属大院。
高育良的书房里，烟雾，缭绕得，像着了火。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份，刚刚由省委办公厅，下发的内部通报。
通报的内容，是关于昨天傍晚，发生在光明湖高架桥上的那起，“反恐演练”。
通报，写得，天花乱坠，将祁同伟，再次，塑造成了一个，高大上的英雄形象。
但，高育良，只看了一眼，通报后面，附带的那几张，现场照片。
他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
那辆，被打成了筛子的帕萨特，是侯亮平的车！
那栋，冒着黑烟的烂尾楼，是赵瑞龙名下，一个，从未启用过的资产！
而，那个，被官方定义为“被当场击毙的恐怖分子”的尸体照片，虽然脸部，已经做了模糊处理。
但，高育-良，还是一眼，就从他那独特的穿着和身形上，认了出来！
那是，赵瑞龙花大价钱，从境外雇佣的，那个，代号为“幽灵”的……金牌杀手！
所有的线索，都在他的脑海里，串联了起来！
然后，形成了一个，让他，感到亡魂皆冒的……真相！
赵瑞龙那个蠢货！
他，竟然，真的，派人去暗杀侯亮平了！
而且，还他妈的，失败了！
失败得，如此的彻底！如此的……干净利落！
“噗通。”
高育良，一屁股，瘫坐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知道。
大势，已去了。
赵瑞龙，这步臭棋，已经，不仅仅是臭了。
这，是直接，将自己，和整个赵家，都送上了，沙瑞金和政敌们的……断头台！
他，完了。
自己，也完了。
一股，冰冷到彻骨的绝望，将他，彻底淹没。
他，不甘心！
他，高育-良，在汉东，苦心经营了半辈子！
眼看，就要，问鼎权力的巅峰！
怎么能，就这么，被赵瑞龙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给活生生地，拖下水？！
不行！
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高育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求生的欲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开始，复盘，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在自己的脑海里，将丁义珍被捕、赵瑞龙疯狂、侯亮平冒进……所有的一切，都重新，推演了一遍。
然后，他，惊恐地发现。
这里面，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无所不能的……手。
在暗中，操控着，所有的一切！
是这只手，“恰好”地，在侯亮平，准备动手的时候，向他，泄露了丁义珍的出逃计划，挑起了，他和李达康的“抢功”大战！
是这只手，“恰好”地，在丁义珍，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用“祁同伟背叛”这个假象，逼得他，疯狂攀咬，将自己和赵家，都拖下了水！
更是这只手，“恰好”地，在赵瑞龙，派出杀手的时候，又如“神明”般，降临，救下了侯亮平，将这件，本该是“丑闻”的暗杀，变成了一场，可以大书特书的“反恐演练”！
而，这只手，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最终的目的——
就是，让他高育-良，和赵家，彻底地，绑死在一起！
然后，再借着，沙瑞金这把“反腐利剑”，将他们，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好狠的计谋！
好毒的手段！
这，已经不是权谋了！
这，是，艺术！
是一种，将人心、时机、和权力，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最顶级的……杀人艺术！
而，纵观整个汉东，能布下如此天衣无缝的连环计的人……
高育-良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的身影。
那个，他，最得意，也，最看不透的……学生。
祁同伟！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魔鬼的藤蔓，瞬间，就缠绕住了高育-良的心脏！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
他，越想，越觉得，恐惧！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看懂过，自己这个学生。
他，就像一个，隐藏在最深处的魔鬼，微笑着，看着棋盘上，所有的人，在按照他的剧本，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早已为他们，设定好的……毁灭结局。
而自己，这个，自诩为“执棋人”的老师。
不过，是他棋盘上，一颗，最可悲、最可笑的……弃子。
“噗——”
一股，急火攻心！
高育-良，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面前的宣纸。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
等待他的，只有，身败名裂的，最终审判。
在，这最后的时刻。
他，没有再想，如何去翻盘。
他，只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在这冰冷的、充满了权力和算计的世界里，唯一给过他，一丝，真正温暖的……人。
高小凤。
那个，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将他，当成了自己整个世界的……女孩。
他，颤抖着手，从一个，最隐秘的抽屉里，拿出了一部，一次性的“黑手机”。
他，拨通了，那个，远在香港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
听筒里，传来高小凤那充满了惊喜和思念的、如同黄鹂鸟般的声音。
“喂？是，是育良吗？”
“是我。”高育-良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温柔。
“小凤，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嗯！我很好！”高小凤的声音，充满了幸福，“我，每天，都在读你推荐的《万历十五年》，里面的好多东西，我都看不太懂。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你，再讲给我听，好不好？”
“好……好……”
高育-良的眼眶，湿润了。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单纯的女孩，正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坐在香港海景别墅的阳台上，一边看着大海，一边，傻傻地，等着自己。
一股，巨大的愧疚，和，不舍，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托付后事”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小凤，你听我说。”
“我在香港给你买的那栋别墅，还有，存在瑞士银行里的那笔钱，以后，就都，是你的了。”
“密码，就是你的生日。”
“如果……如果，以后，我，回不去了。”
“你就，找一个，好人，嫁了吧。”
“忘了我。”
“忘了，汉东，这里的一切。”
说完，他，不等高小凤，反应过来，就毅然决然地，挂断了电话，并将手机卡，取出来，扔进了马桶里。
他，瘫坐在，那张，象征着他半生荣耀的太师椅上。
整个人，失魂落魄。
他，看着窗外，那漆黑的、没有一丝星光的夜空。
第一次，对他，曾经无比自信的“权谋”和“智慧”，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这一生，到底，都争了些什么？
又，得到了什么？
最终，不过是，一场空。
一场，镜花水月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