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上的花纹这次换了一种灵力闪动的顺序，即墨繁总感觉自己读出了鼓励的意思。
“你......”即墨繁脾气向来挺好的，难得会有觉得如此无力的时候。
毕竟这种说不通的法器和人不一样，人还可以打一顿，但对法器行不通。
真打起来受伤的还是他自己。
“你到底想怎么样？”即墨繁顺着丹鼎上的花纹走向戳了戳他。
丹鼎发出嗡鸣。
“让我试试炼一次？”虽然即墨繁觉得能理解丹鼎在说什么的自己也挺离奇的。
但，让一个冰灵根去玩火？
他真的不会一不小心把自己烧化吗？
想不通，更说不通，在云沧剑宗之内他也无人可问，只能先把丹鼎揣回乾坤袋里。
下次有机会遇到其他炼丹师再问问看好了。
*
虽然过程磕磕绊绊，但迎新大会最终还是来了。
即墨繁站在云沧山巅，俯瞰着正努力一级一级往上爬的芸芸众生。
视线不由得有些放空。
他想起自己当年参加大会时的情景。
云沧剑宗的迎新大会千百年来都是两个环节。
第一关测根骨，第二关验灵根。
测根骨，就是要与会者完全不借助灵力，仅凭自己的体力，爬完从云沧山脚一直到剑宗大门的这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他当年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云沧山的某些台阶修得比他膝盖都高，好几处他都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
沈昀把他放在山脚，只说了一句自己在山巅等他上来。
然后就御剑飞走了。
即墨繁其实好几度都想要放弃，但看着遥远之处立于山巅的白色身影，他就能用脏兮兮的小手抹抹汗水，继续吭哧吭哧往上爬。
不过也是等他爬了好几个时辰到顶之后，才看清原来那道白衣身影不是沈昀，而是当时尚未闭关的老宗主。
仙风道骨的老头笑得满面慈悲，不顾他脏兮兮的样子，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的长生木拐杖延伸出来的一截枝干上，亲自带他前往了下一关的试炼场。
“今年的第一名，恭喜。”
从旁边某个师弟的声音里回过神来，即墨繁看到了一个满脸红光眼神亮晶晶的少年，正兴冲冲的从负责这一关卡的弟子手里接过那枚通关令牌。
“谢谢！”虽然刚爬过那么多嶙峋的石阶，但那少年看起来却并不十分疲惫，还很有精神地环顾四周。
那双黑珍珠似的大眼睛在看见他时明显亮了亮，他跑了过来。
“即墨仙长！我是因为崇拜您，所以才来拜云沧剑宗的！”那孩子冲了几步，就被负责秩序的弟子拦下了。
但他仍然不死心，一边蹦跶一边挥着手，冲即墨繁大喊大叫。
即墨繁表情微微怔忪，随后便对他温和地笑了笑，“谢谢你。希望有幸能与你成为同门。”
那半大少年仿佛忽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抱着那个小木牌捂住心口，一连退出去了好几步。
即墨繁差点没控制住表情抽一下嘴角。
是他刚才不小心在说话的时候释放了威压吗？
没有吧？旁边其他人的状态就很正常啊。
这一出前世有没有过即墨繁不太记得了，因为从前每次他在迎新大会上都忙得要死，遇到跟他打招呼的人也多如繁星。
有相当多人压根不打算参加第二关的验灵根，还是要拼命爬上云沧山的石阶。
就是为了来看一眼，他这个如今修仙界最惊才绝艳的新人修士。
即墨繁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又不是什么潘安，不至于趋之若鹜成这样吧。
而且虽然他很不喜欢那个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是把他和戚枫渔放在一起，后者一定是更加引人注目的那个。
“大师兄，我来看看你。”
即墨繁现在给自己一拳的心都有了。
死脑子，想什么不好，非想一个完全不想见的人。
应验了吧。
“小渔，你怎么出来了？”即墨繁回头看向他。
潜台词是既然病了就赶紧回去休养吧。
说实话，即墨繁也挺佩服戚枫渔的。
明明恨自己恨得要死，却还是总能主动找上他的门来。
要是即墨繁，肯定唯恐避之而不及的。
“大家都在忙着，我身为少宗主，总不能自己闲在一边嘛。”戚枫渔歪头笑了笑，苍白的小脸勾出来的笑也惹人怜爱得紧。
他低头轻咳了两声，随即身上就忽的被披上了一件大氅。
回头就看到黎歌越正低着头，认真给他系上绳结。
“刚过初春，云沧山顶的风又大，你怎么能穿这么单薄就跑出来呢？”黎歌越像个关心兄长的小大人，虽然个子比戚枫渔还矮上一点，但不影响他一脸认真地做出一副成熟模样。
“谢谢黎师弟。”戚枫渔挺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这才对嘛，他生来就该是人群的焦点。
“即墨仙长！我一定会努力通过考核的！”
忽然一个冒冒失失的声音，打破了这有些微妙的气氛。
即墨繁不用回头，也听出来这就是方才第一个攀上山巅，跟自己搭话的那个少年。
他此时才第一次转过视线，认认真真地打量这个陌生的小孩。
看起来十二三岁，或者更小一些。身量纤长，但身材却瘦，不像出身世家，倒像个穷苦凡人家的孩子。
即墨繁面上不显，仍然回以微笑，心下却有些疑惑。
他的名气在修仙界很响亮是不错，可对于凡人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值得传道的才对。
凡界现如今还有相当多人不相信修仙一道，将之与巫蛊之术一起打为祸害，对他们避如蛇蝎一般。
即墨繁从前就遇到过这样的村子，在听说他是来除妖的修士之后连口水都不给他喝，村民们拿着爬犁镰刀之类的农具，直接把他赶出了村子。
虽说区区凡俗铁器对当时的即墨繁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但他总不能真跟村民们动手。
结果那次除妖任务他不仅要顾忌着隐藏在暗处的大妖，还要躲着村民们。
以至于绕了一大圈才解决那个麻烦，拖了不少时间，大妖在此期间更害死了更多无辜的生命。
但当时的即墨繁也没有办法，村民们不肯配合，他也不能用针对修士的搜魂术强行调动凡人的记忆来辅助自己调查。
即使是一般修士，都难以抵御来自高阶者的搜魂。若是针对凡人，只怕他即使能找出大妖的所在，村民也早被搜魂术折磨死了。
本末倒置。
不过，想起那次经历......
即墨繁抬头又看了一眼孩子。
他被负责引领的弟子带着，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你是不是出身东海边的朝归村？”他扬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