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老街的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润得发亮,梧桐叶上的水珠顺着叶脉滴落,砸在路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林悦走在前面,黑色风衣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手里攥着的银质钢笔硌得掌心发疼 —— 笔杆上 “苏” 字的纹路,像是母亲在无声地提醒她,别轻易放弃真相。
陆宇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脚步比平时慢了些,肩膀上落了片梧桐叶也没像往常一样随手拂掉。从停车场走到老街这短短几百米,两人没说一句话,只有鞋底踩过青石板的 “嗒嗒” 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书店的木质招牌挂在门楣上,写着 “清溪书屋” 四个褪色的楷体字,门帘是洗得发白的蓝布,被风一吹,轻轻晃着。林悦刚要掀开门帘,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斜对面的茶馆里,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正盯着书店门口 —— 那男人的侧脸,和林天雄司机的照片高度吻合。
“他在这儿。” 林悦的声音瞬间冷下来,转身看向陆宇,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你早就知道林天雄的人会来,对不对?你电脑里的‘拖延计划’,就是想等他们先解除王健,拿到我妈妈的报告,再把我甩开,是不是?”
陆宇的身体猛地一僵,顺着林悦的目光看向茶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没直接回答,反而皱起眉头:“先别管他,我们先进去见王健,拿到报告再说。要是惊动了他们,反而麻烦。”
“‘麻烦’?还是怕你的计划被打乱?” 林悦向前逼近一步,声音提高了些,引得路过的老人回头看了一眼,“陆宇,你能不能别再回避了?从五金厂到阁楼,从咖啡馆到今天的司机,你每一次都有‘理由’,可这些理由连起来,就是在帮林天雄做事!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帮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用你父亲的事威胁你?”
最后一句话像戳中了陆宇的痛处,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之前的愧疚和隐忍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也带着明显的怒意:“你能不能别这么想我?我爸的事是我心里的疤,你用这个来质疑我,有意思吗?”
“我不是质疑你的疤,我是在找真相!” 林悦也激动起来,攥着钢笔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你说你有苦衷,可你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信任是相互的,不是我单方面说服自己‘你是好人’,你就能一直骗下去!”
“我骗你?” 陆宇突然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受伤和自嘲,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中年男人和少年的合影 —— 中年男人是陆宇的父亲,少年时的陆宇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奖杯,“我爸当年被林天雄逼得破产,跳楼前还在跟我说‘别让陆氏毁在坏人手里’,我怎么可能帮林天雄?我接近他,是想找他害我爸的证据,是想帮你查清阿姨的案子,你怎么就看不到?”
林悦看着照片,心脏猛地一抽 —— 照片的边缘有磨损的痕迹,显然被陆宇带在身上很久了。可她还是无法完全相信,毕竟监控和文档的证据太刺眼:“找证据需要跟他的司机递信封吗?需要去见帮沈家洗钱的老鬼吗?需要在电脑里存‘拖延林悦’的计划吗?这些你怎么解释?”
“递信封是为了拿我爸当年的账本!见老鬼是为了查林天雄洗钱的渠道!那个计划是我故意写给林天雄看的,让他以为我跟他一条心,这样才能拿到更多证据!” 陆宇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双手不自觉地挥舞着,“我以为你会懂,我以为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会背叛的人,可你呢?你只会拿着那些表面的证据,一遍遍地质疑我,把我推到对立面!”
“我不懂!因为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林悦的眼眶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你总是说‘以后再解释’‘等事情结束’,可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担心,担心你是不是真的背叛了我,担心我身边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我妈妈就是因为太相信别人才被害死的,我不能再像她一样!”
提到苏婉,陆宇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眼神里的怒意渐渐被愧疚取代。他上前一步,想伸手碰林悦的肩膀,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了。这个动作像一盆冷水,浇在陆宇的心上,他的手僵在半空,声音低沉而沙哑:“我知道阿姨的事让你有阴影,可我真的没想过要骗你。有些事太危险,林天雄的人盯着我们,我怕我跟你说了,你会被卷进来,会有危险。我想自己扛,等拿到足够的证据,再跟你一起把林天雄送进去,可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发现这些,会怀疑你,对吗?” 林悦打断他的话,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上,“陆宇,真心不是靠‘我为你好’就能掩盖的。你所谓的‘保护’,其实是在消耗我们之间的信任。如果我们连坦诚都做不到,还怎么一起查真相?还怎么算‘搭档’?”
陆宇看着她掉眼泪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想解释,想把所有的计划都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他答应过线人,不能提前透露行踪,否则不仅之前的努力白费,还会危及王健的安全。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林悦的眼泪,眼神里满是无奈和受伤:“我现在不能说,真的不能。但我向你保证,等我们拿到阿姨的报告,等林天雄被抓,我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一字一句,没有隐瞒。你能不能再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林悦擦了擦眼泪,看着陆宇真诚又带着恳求的眼神,心里像被撕裂成两半。她想相信,毕竟照片里的故事、陆宇提到父亲时的痛苦,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可她又不敢相信,监控里的画面、电脑上的文档,还有眼前林天雄的司机,都在提醒她 “危险”。
“我已经信过你很多次了。” 林悦的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却重新变得坚定,“我会进去见王健,拿到我妈妈的报告。至于你,陆宇,我不会再逼你说什么,但我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信任你。我们现在,只是‘一起查案的人’,不是搭档,更不是朋友。”
说完,她不再看陆宇受伤的眼神,转身掀开书店的蓝布门帘,走了进去。门帘在她身后轻轻落下,像一道屏障,隔开了两个曾经并肩作战的人。
陆宇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门帘,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梧桐叶又落了一片,落在他的脚边,他弯腰捡起来,指尖轻轻摩挲着叶脉,眼神里满是失落和苦涩。他知道,刚才的争执,让他们之间的信任出现了一道无法轻易弥补的裂缝 —— 这道裂缝,不仅是林悦的怀疑造成的,也是他的 “隐瞒” 和 “保护” 造成的。
茶馆里的灰色夹克男人看到这一幕,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收起手机,继续盯着书店门口,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书店里,林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看向柜台后正在整理书架的老人 —— 那就是王健。老人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本旧书,看到林悦进来,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请问你找哪位?”
“王爷爷,我是苏婉的女儿林悦,我找您有事,关于我妈妈当年的一份报告。” 林悦走到柜台前,声音放得温和,“我知道您当年帮我妈妈整理过老系统的日志,您手里有她的完整报告,对吗?”
王健听到 “苏婉” 的名字,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他快速扫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你怎么找到我的?林天雄的人是不是也来了?”
林悦心里一紧,刚要回答,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 陆宇也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那片梧桐叶,眼神里的失落已经被坚定取代:“王爷爷,我们是来帮苏阿姨翻案的,也是来保护您的。林天雄的人在外面,我们得尽快拿到报告,离开这里。”
王健看着林悦和陆宇,眼神里满是犹豫。他知道苏婉的冤屈,也知道林天雄的狠辣,这些年他隐居在清溪,就是怕被林天雄找到。现在林悦来了,真相似乎有了希望,可外面的危险也近在眼前。
“报告在里屋的书柜里,有个红色的盒子装着。” 王健终于下定决心,指了指里屋的门,“但你们得快,林天雄的人不会等太久。还有,当年苏小姐让我查的老系统漏洞,跟林天雄的侄子有关,你们拿到报告后,一定要小心他。”
林悦和陆宇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却默契地一起走向里屋 —— 虽然信任有了裂缝,但在 “拿到报告” 这件事上,他们的目标依旧一致。里屋的书柜里,果然有个红色的铁盒,林悦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叠泛黄的文件,最上面的封面上写着 “林氏老系统泄密调查报告 —— 苏婉”。
就在林悦拿起报告的瞬间,书店的门突然被撞开,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棒球棍,为首的正是林天雄的司机!“把报告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陆宇立刻挡在林悦身前,将红色盒子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们:“想拿报告,先过我这关!”
林悦紧紧抱着报告,心里清楚 —— 这场关于真相和信任的较量,终于在清溪的小书店里,迎来了正面交锋。而她和陆宇之间那道信任的裂缝,究竟会在这场交锋中愈合,还是彻底断裂,只能交给接下来的战斗来回答。